巴图尔面色阴沉下去:“不归顺我,你就得死!”
郑经说:“我本来就该死在武威城里。”
面对这个软硬不吃的家伙,巴图尔无计可施,竟带上了几分恳求之色:“你要死还不容易?但还是请你想想自己的家人!想想你年迈的父亲,白发苍苍的母亲,望眼欲穿的妻子,蹒跚学步的孩子,你就一点都不想念他们吗?你就不想回到他们身边吗?”
郑经面部肌肉微微抽搐,长时间的沉默。就在巴图尔以为他的心松动了的时候,他又恢复了平静,说:“塞北有雪,淮南有花,郑氏子弟,没有家!”
高官厚禄无法让他动心,死亡无法让他畏惧,就连远在中原的那个家,他也没有半点眷恋,面对这个心如铁石的将军,巴图尔无计可施,只好下令将郑经斩首。
被俘的明军一致要求陪死,竟无一人投降。
攻克武威后,准噶尔大军继续前进,兵锋直指兰州。尽管武威守军那视死如归的精神和至死不渝的忠诚让全军为之震撼,但准噶尔人还是一往无前,继续推进,他们坚信,在那个腐朽的帝国,这样的勇士并不多,胜利,一定是属于他们的!
准噶尔大军兵临城下,兰州为之震骇,天雄军苦心经营的宁夏左翼濒于崩溃。
在几千公里外的辽东,清军留下一部份人马继续追杀崇祯,主力调头向南,以关宁军为先导越过锦州、山海关,兵锋直指京津,所到之处,沿途州县无不望风而降,空虚至极的北直隶就是一棵熟得落地的桃子,清军俯拾即是。至此,皇太极所制订的灭明大计,已经无限地接近成功了,如果这是一场三局两胜制的比赛,他早已成为赢家。
遗憾的是,这是一场赌上了两个国家,两个族群的命运的战争,不存在什么三局两胜,除非有一方灭亡才能分出胜负。在清军滚滚南下的时候,川军、河洛新军、登莱新军同样也在海浪般涌向北方,而他命中注定的克星已经抢在大军前头,挡在了清军面前。
寒风似刀,暮色如铁。
细细的雪絮从云缝间纷纷扬扬的落下,为这个一片苍茫的白色世界再添几分雪白。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瀑布处碎琼溅玉,如果是太平年景,邀上三五好友,带上一壶烈酒纵马原野,饱赏雪景,不失为一大快事。然而,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景,这等如画美景在逃难的百姓眼里却是不折不扣的地狱,厚厚的积雪让他们连草根都吃不上,刺骨寒风让鸟兽远遁,猎物无处寻觅,更切割人的肌体,割出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让他们痛苦哀号。
寒风吹来,张凤翼瑟缩了一下,用貂皮大衣裹紧了身体。他再次在心里狠狠咒骂着该死的杨梦龙和卢象升,还有那些一心要逆天改命的泥腿子、工匠、商人、武夫,要不是他们肆意妄为,试图颠覆神州大地传承了两千多年之久的士大夫与君王共天下的格局,让整个国家面临着礼乐崩坏、伦常颠倒的危险,他们这些悠游度日的士大夫又何必顶着这钝刀般的寒风四处奔忙,不惜背负骂名,力挽狂澜?
跟温体仁、侯恂等人一样,张凤翼骨子里也是一个非常传统的文官,传统文官身上的优点他没有,缺点却一样不少:自私、狭隘、对权力有着近乎病态的渴望,对任何可能威胁到士大夫阶层利益的势力都疯狂敌视。杨梦龙在河洛地区崛起,短短几年便让河洛、湖广地区变了模样,在老百姓眼里他自然是功德无量,然而张凤翼却不是这样看的。在张凤翼眼里,杨梦龙就是在倒行逆施,大逆不道!他重用操持贱业的工人、商人,让百姓参与政事,穷兵黜武,辱骂士绅,这一桩桩,一条条,都是触目惊心,人神共愤!当然,这只是官面文章,杨梦龙之所以招来整个士大夫阶层的敌视,是因为他太能拉仇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