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批清军冲了上来,从那瘦小的身材可以看出,这批清军大多都是十五六岁的孩子。但战场上是不会讲究这些的,只要你手里拿着武器,别说十五六岁,就算你只有五六岁对方也会痛下杀手,没有人会手下留情的,所以等待这些孩子的,仍然是冰冷的钢斧,稚嫩的惨叫声密集地响起,凄厉而短促,令人毛骨耸然。王铁锤的表情……分明就想吐了。他移开目光,用肘部碰了碰徐猛,说:“这大概是我们重装步兵的最后一战了吧,以后恐怕不会再有这样的战事了……打完仗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徐猛憨憨一笑:“我听侯爷安排,侯爷让我打我就继续打。”
王铁锤一怔:“继续打?准噶尔已经被灭族了,蒙古归顺了,建奴也完蛋了,继续打你想打谁?”
徐猛说:“侯爷说东洋小矮子还欠我们一顿打,那帮狗日的居然敢出兵助战,帮建奴打我们,欠收拾了,绝不能轻饶了他们。”见王铁锤眉头一直拧着,他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便安慰他:“你放心好了,东洋矮子好欺负得很,他们当中最高的人都不到我们的胸口,我们一个能打他们十个呢!打完日本之后,我大概就该退役了……我就一身蛮力,什么战术都不会,继续当兵也不会有什么成就了,解甲归田是个不错的选择。你呢?回海南?”
王铁锤说:“对啊,回海南啃着椰子喝着蔗汁监督日本劳工干活。我自己也建了个农场,种了很多甘蔗和香蕉,现在都可以收获了吧,打完仗回去,还能赶上甘蔗收获。”
徐猛跺了跺脚下的土地,说:“我打算在辽南买一块地建农场,种上稻子、小麦,再养二三十匹马,四五十只山羊,想吃肉饼就吃肉饼,想烤全羊就烤全羊,那日子,想想都美啊!”
王铁锤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是啊,想想都美……看来我也得在辽南买块地建农场,夏天海南太热,我就躲到辽南来;冬天辽南太冷,我就回海南去!”
徐猛眼睛一亮:“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不行,我也得到海南去建个农场!”
两个人一起放声大笑。
畅想和平的生活总是令人愉快的。
但和平的代价非常高昂,需要成千上万人的性命作交换,直到现在他们都还在不断付出代价!
好在,他们离真正的和平已经不远了。
当第一道晨光从天际射落的时候,野兽般厮杀了整整一夜的交战双方终于偃旗息鼓了。犹如绞肉机一般的重装步兵已经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而清军也在整整一夜的拼杀中流干了血,没有力气再打下去,双方呆在废墟间喘着粗气,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对方,没有人说话,伤兵的呻吟在废墟间回荡,痛苦而凄厉,这是战场上为数不多的声响了。
明军拿出被雨水泡得一点味道都没有了的战饭狼吞虎咽的吃着,而沈阳城的妇女也将一筐筐的馒头送上来分到浑身血污的清军士兵手中,大家都在抓紧时间吃东西,恢复体力准备迎接更加残酷的厮杀。这场巷战,没那么容易结束的。
卢象升视察战场,看到的是混着雨水四处流淌的血水,都积起近一尺深了,无数尸体就这样静静的躺在血泊之中,有的勉强保持完整,有的残缺不全,有的干脆就只剩下一颗头颅,或者一条胳膊、一条大腿,整个沈阳仿佛都成了死亡之城。清军的伤亡是极其惨重的,而明军伤亡也不轻,大量士兵在白刃战中被清军的重剑大斧杀伤,尸体被收敛起来用雨衣裹着,排成一排排,伤员更是满地都是,军医官和女医护兵忙得脚跟打后脑勺,死活忙不过来。这些伤兵有很多都将在接下来几天之内死去,能活下来的只有一半不到。这不算什么,据各级军官反映,有很多士兵因为战至脱力昏迷过去,被血水活活呛死,战事之残酷,由此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