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司徒夫妇如此说,禽滑矩当然不会有意见。若不是叶欢要桐木琴是献给刘宽,他也有送给对方的心思,如今叶正还有一副墨宝在六如居挂着了。
禽滑矩一向不认为自己是商人,汉末说行商坐贾,行走四方为商,坐地起价为贾。当然在禽滑矩心中他也不是贾,因为他做的乃是雅致事物。
似叶正,卢植,刘宽这样的名士都是他要结交的,不谈钱!别人自然不会无功受禄,偶尔一份手迹,一张墨宝,一副画卷作为回馈,六如居就能大赚。
“大人,官太常过府有要事求见。”说话间袁隗的随从进来禀报。
袁隗摆摆手对叶欢笑道:“悦之,三日之后可要一聚。”
“祭奠宗祠一了,自该拜见叔父。”叶欢一躬身,从袁隗问他来洛阳何事,就可推测他不知道自己前来河南营救郑玄,虽同为清流,怕亦有派别之分。
“悦之一定要来,我还有东西让你带给你娘。”袁夫人说了一句便和袁隗一道回府,叶欢则在后面相送,还不忘对袁鸾挥了挥手。
袁鸾见了,只觉叶欢的笑容很是碍眼,心中不忿他如此得意。秀眉微微一蹙便对父母道:“爹爹,娘,悦之兄既是远来,孩儿熟悉六如居,便帮他挑挑别的。”
“不用不用,太过叨扰了。”叶欢急忙出言。
“嗯,鸾儿之言有理,那便好生帮你兄长挑选。”袁隗当然不知叶欢和女儿昨日见过,还因何刚有所冲突,在他眼中以两家交往,如此合情合理。
“是,女儿一定好好照顾兄长。”袁鸾施礼回答,却双眉一扬看向叶欢。
叶欢耸耸肩微笑以对,转过身来便对蔡琰道:“待会儿还要昭姬妹妹给为兄一试琴音。”
两人之间的一番“眉来眼去”,瞒得过在场所有人,禽滑矩却品出了一些味道。
命人将桐木琴送到大堂之后,禽滑东主就以修书为由告辞而去了。眼下最佳的做法莫过于不闻不问,置身事外。
目送禽滑矩离去,叶欢暗暗点头,此人这迎来送往,察言观色的本事相当不错。
“昭姬妹妹,且一试琴音。”叶欢伸手相请。
蔡琰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移步来到案几之前坐下,伸手轻轻抚摸琴身和琴弦。
“芸儿,这小姑娘是?”袁鸾见叶欢不看她,便对卢芸问道。一开始她还有些好奇叶欢为何要如此一个小姑娘试琴,但此时见了蔡琰的坐姿和动作,已然有所领悟。
“她叫蔡昭姬,弘农蔡学士的独女,琴棋书画都很擅长的。”卢芸轻声道。
此时蔡琰试好了琴身和琴弦的松紧,右手五指轻拂,空灵琴韵立刻流淌出来。
“琰勉力为高山流水曲,请兄长赐教。”蔡琰说着话起身对叶欢一礼,复又端坐抚琴。
乐声一起,意境悠悠,闭上双目似乎就能见到云雾遮掩的高山之上,一道清泉凌空而下。水声,鸟叫,拍击,风声,只见蔡琰双手十指如穿花蝴蝶,尽皆演绎的活灵活现。
叶欢微微颔首,随即闭上双目,双手抱臂,右手食指极有节奏的随之敲击。这高山流水相传为伯牙所作,蔡琰的演绎显然已经有了极高的水准,令听者心旷神怡。
“难怪她日后能做出胡笳十八拍,琴艺加上心境,现在就隐隐有大家风范了。”想想那首流传千古的名曲,再想到蔡琰颠沛流离的身世,妙曲入耳叶欢更有感触。
“蔡姑娘家学渊源,小小年纪已然有如此琴艺,实非我可与同列。可她竟然还对叶悦之如此敬重,难不成他的琴艺亦是出类拔萃?”袁鸾赞赏的同时亦心有所想。
流水凌空直泻而下,飞流百尺最后撞击地面,其声势何等凌厉?高山流水的高潮部分便是通过“捻音”技法将之展现出来。但见蔡琰额头微汗,双手挥舞铮铮之声大作……
琴音越来越急,越来越为高亢,蔡琰额头的汗水也在渐渐凝聚成滴。
忽然,叶欢双眉一皱睁开眼来,高亢的琴声就在此刻戛然而止。
再看蔡琰,小姑娘面色微红,一脸沮丧,胸口起伏,额头的汗珠顺着面颊流淌下来。
“啪啪啪。”叶欢展颜一笑,轻轻拍着手到了案几之前,给蔡琰递了一条汗巾。
“悦之哥哥,琰献丑了。”看着叶欢温和的笑容,蔡琰接过汗巾轻轻擦拭,低眉垂首的道。
“何来此言?昭姬妹妹的琴艺已有极高造诣,便是为兄当年也远不如之,方才的破音与你琴艺无干,不需如此。”叶欢摇了摇手。
蔡琰闻言眼中一亮抬起头来,和叶欢对视片刻认真的道:“请兄长指教。”
叶欢摇摇头:“指教不敢当,昭姬你看仔细了。”说完让蔡琰让到一旁,自己坐在琴前,挽起了袍袖。
右手轻挥,铮铮之音再起。场间三女听得清楚,恰是方才蔡琰破音的高潮部分。
同样的高亢,在叶欢手中却多出一份清越之意。左手再挥,叮叮之音不断透出,那是飞流撞击山石之后飞溅出的朵朵水花,纵使声势惊人,却也遮掩不住。
蔡琰一边看,一边连连点头,叶欢令人眼花缭乱的手势在她眼中却清晰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