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棠的曾曾曾……不知多少辈的祖父,名叫苏敬,是从东天境走出来的,在曾经是连海山庄的大功臣,功在于天下第一的钱庄的构建,后来据说是功高盖主,不知这钱庄到底姓了谁的名字,苏敬为了不让东家为难,脱离了连海山庄,赴京赶考,以三十岁高龄考入大隅学宫,成为有史以来年纪最大的学子。
三年后入朝为官,本来雄心勃勃,试图在朝廷大展拳脚,起初气象是极好的,仅用了两年,就登上了御史台的御史令,在位时期,政令通达,贪腐现象几乎绝迹,全境的大小官员,无不兢兢业业,生怕这位雷厉风行的御史令什么时候就查到了自己头上,各地的受惠百姓,无不拍手称赞,称其为明昭星下世,——在阎浮,明昭星代表着光明和无畏,位主东南,是辅星中最耀眼的一颗。——未料龙皇的庙竟也太小,容不下他这尊政绩卓越的神祗,同僚排挤,皇帝猜忌,一重接一重的打击,令他心灰意懒,意欲辞官归乡。然而皇帝虽因小人谗言,却也珍惜他的才能,便执意不肯,他便主动申调,入了军部,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都御护军统领。
未料他早前已很是得罪了一批实权大员,到了军部,他手中再无权利,日子就过得一天比一天艰难。
当时是没有战争的,龙庆护军的数目一度减到五十万以下,别说他一个都御护军统领,便是大将军,也比不上皇帝身边的宠奴。
如此的过了十年,在昔日的政敌的po hai下,他从护军统领降到了队正,并且染上了酗酒的毛病,被以为一蹶不振,连皇帝都不再过问。也就在这个时候,战争突然就爆发了。
先是海族强行登陆山海关,不落城内斗正酣,对此视若不见,朝廷不得不迅速派军镇压。紧跟着分封在外地的,被各大境霸主所控制的傀儡王,突然的举旗zao fan,宣布全境独立,要脱离龙皇,朝廷怎么可能答应,自然还是打。
到此都还未结束,在那个动荡的时期,阿修罗界的大举来攻,无异于雪上加霜。
龙庆护军全军出动,然而大将军尸位素餐实在已很久了,在跟异族交战的头天,就横死在沙场上,龙皇军大败亏输,仅用了五天,修罗罗刹二族,便占领了长州全境。
朝廷bei po三面作战,皇帝整日焦头烂额,有近臣就进言,说苏敬当年手段通天,连皇朝多年来的弊病都给治好,说不定能应付当下的境况。
皇帝是病急乱投医,连忙将苏敬重新提拔到都御护军统领的位置上,要他即刻领兵,去将长州从异族手中抢回来。
都御护军统领,手底下不过就三千军,且属于皇帝近卫,会被派出去打仗,可见得朝廷的兵力,已经捉襟见肘到了什么地步。
苏敬听到这圣旨就笑了,摔了酒瓶,拿了一根绳子进宫,在皇帝面前捧着绳子说道:“陛下,臣敢请自缢。”
“爱卿这是何故?”皇帝大吃了一惊。
“敌众我寡,以卵击石。”苏敬平静地说,“臣感激陛下当年知遇之恩,故从未离开天上京,只盼望陛下还有用臣的一日。圣旨降下,臣不敢违抗,亦不愿那三千弟兄平白送命,故敢请自缢。”
皇帝听罢,头脑方才清醒过来,不禁又羞又愧,然后当场走下去,向苏敬低头赔礼认错,说自己当年误信谗言,请求他的原谅,并希望他能帮助度过危机。
苏敬没有拒绝,并提出了条件,皇帝一一应允。苏敬于是先出了奇策,帮不落城安定了权位之争,以此作为出兵山海关的条件;又请了老东家连海山庄助力,帮助平叛;最后亲自率领众部,用奇能妙计一一收复失地,将异族赶回了阿修罗界。
皇帝这才知道自己差点错过了一个怎样的人才,立刻将他提拔为龙庆护军大将军,然而苏敬拒辞不受。皇帝知道他是担心十年前的旧境重现,也不勉强,便封了一个爵位,并发圣旨,苏家世代嫡长子,都可无条件继承都御护军统领的职位。
到了苏沐棠这一代,已是过了数百年了。他家自苏敬之后,无论立下多大功劳,始终不受那更高职位,苏沐棠升上都督,还是先帝强下的命令,这其中另有缘由,就不细表。
然而尽管已“明哲保身”了数十代,今日终于还是不得不陷入了绝境。
相比起子虚乌有的构陷,同僚的排挤,皇帝的猜忌,这绝境是更无法抗力的,倘若性命只在别人一念之间。
苏沐棠看来约莫已有六十了,两鬓斑白,被一条红丝带捆住,倒吊在梁上。他的夫人跟他同等的待遇,还有他府中的仆役,家将,全都被kun bang了,跪在这堂屋,身上带血,只剩了喘的力气。周围还躺着不少具尸体,清冷月辉照出院子里更多的血的颜色。
堂屋里并不静,在周围是一个个凶神恶煞,射出不怀好意的目光,单等哪个大喊大叫,就捉来活剥生吞,一面在那里交谈,猜测那苏小剑会不会来救人。
苏沐棠从这些交谈就揣摩出了大概,他就向他的夫人投去一个眼神,二人朝夕相处那么多年,只用了眼神的交流,便取得共识,就要自断心脉zi sha。
然而忽然的很惊异了,心脉的位置,早就被注入异力,原来生死已不容他们自己。
“沐棠,血衣楼的手段,一向狠辣决绝,我们绝不能连累小剑!”
苏沐棠的夫人名叫邓玉漱,她用一种决然的眼神看着丈夫,“否则小容,就要守寡很久!”
前一句听得苏沐棠久已淡泊的热血沸腾起来,后一句立刻将他浇醒,禁不住地苦笑。“可是夫人,如今你我还有什么法子呢?李血衣那么快找到我们,未必不是皇帝的意志。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现在是君要臣什么时候死,就必须什么时候死,前后二者,区别只在于执屠刀的人。”
“是这样……”邓玉漱是大隅学宫出身,忠君爱国的理念根植在骨子里的。“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反对小容拜入剑庭。”
“你终于不再为我毁掉一个神捕而生气了?”苏沐棠打趣地说。
“那当然还是要生气的!”邓玉漱就拿眼睛瞪着丈夫。
哪怕她也已生了华发,哪怕即使不刻意,也能看到不少的皱纹,苏沐棠还是爱极了妻子的这神态,宛如当年,她还是龙皇府的一个捕头,抓着已是龙庆护军都督的他的胸襟,说出“你再盯着我看,我就把你关进大牢,不给饭吃”的狠话,这凶恶神态在他眼中是如此的娇憨可爱。
这就是爱的来由。
他就用深情的眼神,注视着爱妻。
邓玉漱原本还很凶狠,慢慢的就敌不过了。
“楼主!”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这氛围。
李红妆慢慢地从外面走进来,打量着苏沐棠跟邓玉漱,娇声说道:“二位到这年纪,还能有如此的感情,真叫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我不得不说,在这么样的大部分由男人做主的时代,遇到苏先生,夫人你是真的好命,连人家都十分的动心呢。”
她的这些话,让人听不出真假来,但别有用心,却是可以肯定的。
邓玉漱从来不会怀疑丈夫,她是毕竟已到了一定的年纪的女人了,对这些的虚幻的假象,早就洞若观火。
“李楼主,”她慢慢地发出一种沉静而有力的嗓音,“到了如今这样地步,你还想获得什么?左右诱饵是要当了,性命也攥在你手上,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夫人说的实在。”李红妆娇笑一声,千娇百媚地地旋过身去,看住那明朗的黑夜,似乎呢喃般地说道,“然而夫人,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不幸,我又怎么能说,是你们看来太过耀眼呢。”
邓玉漱用了温柔的眼神看住丈夫。“李楼主,我用沐棠的一句话来应你:人活着无非为了死去。”
“可惜我体内流淌的是魔血。”李红妆话音方落,从院子门外就风风火火闯进来一个魔族,口中连叠地叫唤:
“楼主!楼主!楼主!”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门槛前站住,许是记起来李红妆的狠辣,连忙收束心神,曲了一膝低头接着道:“启禀楼主,姬无忌死了。”
“姬无忌死了?”李红妆挑了一下眉头,“燕十一有这么厉害?”
“不是燕十一杀的,是隐山五剑!”他这时气息很均匀了,发声更加有力,“从前单知道是天下第一杀手,没想到有五个,全发出了灭神剑,姬无忌就死了。”
“好大手笔!”李红妆眯了眯眼睛,“就是说,姬无虞从牢里脱走了,怎么没人来告诉我?”
“都,都埋伏在朗坤宫了……”他兢兢战战地说,实在很怕说出下面的话会被迁怒。
“这么样说来,日后这天上京,是姬无虞的掌中物了。”李红妆陷入思索当中,神态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冷然意味,“有隐山五剑在手,姬御宇再生气,也拿他没办法。但是他太狂妄了,杀兄是个大忌讳,就不怕惹出那千年不死的老怪物?”
“罢了,你回去告诉陈天龙,计划照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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