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苏州府。
已是夜半三更,万籁俱寂,整座府城已是鸦雀无声,就连一向人流如织,灯火辉煌的运河沿岸也因为近些天的\\\"风波\\\"而冷清了不少。
若是从高处望去,除却寥寥几名昏昏欲睡的更夫及少数醉倒在街头巷尾的醉汉之外,宽大的街道之上竟是再也没有人影,就连往日露宿街头的流民也是不见了踪影。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万籁俱寂中,只听得茫茫夜色之中有些突兀的响起了更夫有气无力的声音,随后便是重新恢复寂静。
又过了约莫小半炷香的功夫,借着头顶皓月的光亮,隐约可见得几名身穿皂衣的汉子蹑手蹑脚的于街道尽头出现,先是小心翼翼的望了望四周,确定无人注意之后,方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彼此对视了之后,便是不约而同的朝着府城深处而去。
倘若此时有人能够近前观瞧,便会发现这几名身材魁梧的汉子皆是腰间鼓鼓,一瞧便是藏有利器,眉眼之间也充斥着凶狠之色,令人望而却步。
...
\\\"呼。\\\"
抬头瞧了瞧窗外皎洁的月色,辗转反侧多时难以入睡的\\\"百晓生\\\"刘生索性不再尝试入睡,直接从床榻起身。
\\\"来人!\\\"
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重新穿戴整齐的刘生朝着门口招呼了一声。
\\\"老爷..\\\"
不多时,伴随着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一名瞧上去是管家打扮的中年人小心翼翼的进了卧房,冲着身前的刘生躬身见礼。
虽然已是半夜三更,但管家对于自家老爷仍是没有入睡这件事却是没有丝毫的意外,毕竟自从前几日发生在淮安府的\\\"风波\\\"传回来之后,自家老爷便是变得寝食难安。
\\\"什么时辰了?\\\"
刘生自是不清楚眼前管家的心中所想,只是随手整理起身上的衣衫,不置可否的问道。
\\\"回老爷,眼瞅着就要到子时两刻了..\\\"
闻言,刘生便是下意识的应道,但心中却是涌现了些许不解,这大半夜的,自家老爷不睡觉也就罢了,怎地还整理起衣衫了,莫不是要出去?
虽说这大明的\\\"宵禁\\\"对于苏州城中的达官显贵们无异于名存实亡,但因为近些天南直隶局势诡谲多变的缘故,城中的豪绅富商们均是老实了不少,不愿在这个当口节外生枝。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公然违反\\\"宵禁\\\",终究是好说不好听。
\\\"唔,估摸着差不多快到了。\\\"
\\\"待会府邸后门来人,直接将人领到我的书房之中。\\\"
在管家有些诧异的眼神中,面色憔悴的刘生缓缓起身,随后便是自顾自的朝着书房而去。
\\\"呃?\\\"
闻声,管家便是一愣,敢情自家老爷大半夜不睡觉竟是在等人?何人竟是这般神秘?
作为刘生的管家,他勉强也算是府中老人,多多少少也清楚自家老爷隐藏在正规生意背后的所从事的勾当,更知晓瞧上去其貌不扬的老爷在整个南直隶竟是拥有\\\"百晓生\\\"这等浮夸的绰号。
虽说多多少少有些夸大其词的成分,但也足以从侧面证明自家老爷的本事。
但这么多年了,无论是昔年权倾朝野的\\\"东林党\\\",还是世袭罔替的\\\"南京勋贵\\\",亦或者与国同休的\\\"宗室藩王\\\",自家老爷也没有这般遮遮掩掩的时候呐。
要知晓,自家老爷\\\"声势\\\"最为煊赫的时候,放眼苏州府城,乃至于整个南直隶,多少达官显贵都是自家老爷的座上宾,只是随着当今天子继位,这才\\\"收敛\\\"了不少。
但任凭风云变幻,政治角逐,自家老爷始终\\\"高枕无忧\\\",靠的便是一身\\\"牵线搭桥\\\"的本事。
不管涉及到多大的利益,自家老爷都不贪心,至多负责牵线搭桥,具体事情概不过问。
正是凭借着此等准则,自家老爷方才稳坐钓鱼台,但眼下自家老爷如此神秘,却是有些反常了...
一念至此,管家心中便是一动,前段时间淮安府那边曾有人找到自家老爷,想要知晓南京守备徐允祯及漕运总督李养正等人的动向。
彼时自己还和另一名心腹劝过自家老爷,切勿因为些许黄白之物,与南直隶这些垂死挣扎的豪绅富商扯上关系,免得日后难以收场。
虽然已是过去多日,但管家还记得自家老爷在书房中满口答应的模样,但现在看来,怕是变了主意?
就在管家愣神的功夫,被外间称为\\\"百晓生\\\"的刘生已是缓缓行至书房之中,盯着桌上的十数封书信暗自失神。
良久,缓过神来的刘生随手将其中一封书信打开,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轻轻的摩挲着,口中念念有词:\\\"我只是负责牵线搭桥,应该问题不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