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八。
辰时刚过,笼罩在福州府城上方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位于府城正中的巡抚署衙外已是人满为患,街道两侧挤满了城中百姓,目光很是好奇。
此时在街道上行走的,多是些身着甲胄的兵丁,身材魁梧不说,口音也多以北方为主,一瞧便是外地人。
昨日晌午,距离府城约莫三里有余的码头外突然驶来了一支规模庞大的船队,浩浩荡荡,竟是有些遮天蔽日之感。
如若不是城中的巡抚大人早早便派出官兵于码头外戒严,只怕这突如其来的船队,定然会引得些许骚乱。
毕竟,福建副总兵郑芝龙叛逃,红夷人眼下正与朝廷"打擂"的事情,在这福州城中可谓是人尽皆知。
约莫两炷香过后,街道上兵丁来回梭巡的愈发仔细,身着绯袍的福建巡抚南居益也领着一众官吏,于署衙中缓缓而出,立在署衙门口,好似在等待什么人似的。
不多时是功夫,远处街道尽头便是传来了一阵哗然声,只见得一小撮文武官员在身后亲兵的簇拥下,大步朝着南居益所在的方向而来。
其中为首者,同样身穿绯色官袍,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双方人马在街道两侧百姓殷切的注视下简单寒暄了片刻之后,便是携手越过署衙仪门,进至署衙深处的官厅,并纷纷互相点头致意。
待到官厅人马尽皆落座之后,坐在上首左侧的福建巡抚南居益便是主动起身,拱手沉声道:"眼下东南战局一触即发,袁大人及时领兵赶到,实在是解了本官的燃眉之急呐。"
受近些时日诸多琐事的影响,南居益这位代天巡狩的封疆大吏相比较昔日收复澎湖时的意气风发,显得沧桑了不少,消瘦的脸颊上满是释然。
南居益口中的"袁大人"自是奉圣谕领兵南下"剿匪"的登莱巡抚袁可立,于昨日晌午时分抵达福州府。
"南大人言重了,本官职责所在,哪敢居功。"同样是一身绯袍的袁可立闻言便是起身回礼,平淡如水的眸子中没有半点涟漪。
倒是登莱总兵周遇吉,东平伯黄得功等人默不作声的对视了一眼,脸上涌现了一抹喜色。
自从解决了"倭乱"之后,他们在袁可立的带领下,急速赶往福州府,虽然路上曾因为突如其来的风浪耽搁了一些时日,但所幸没有耽误大事。
来势汹汹的红夷人鉴于前两年的"教训",终究没敢落井下石。
南居益闻言轻轻颔首,虽然此时红夷人的船队仍是排列在福建海域,对于福建本土海防构成重大威胁,但随着登莱水师的加入,这些"威胁"便也无关轻重了。
眼下更重要的是,对于红夷人无故袭击大明商船,并且摆明庇护郑芝龙的举动,该作何解决。
好在这些事,自己再也不用左右为难了,一切交由奉圣谕而来的袁可立决断便是。
想到这里,福建巡抚南居益便是朝着官厅中的一个文官试了个眼神,而那名文官也是心神领会的点了点头。
"敢叫袁大人知晓,红夷人前两日刚刚派遣使者送来书信,声称昔日炮轰我大明商船只是一个意外,愿意赔偿一切损失。"
"但对于郑芝龙下落之事,却是只字不提..."
得到南居益授意的文官一边子怀中掏出书信,一边将其双手呈递给脸色深邃的袁可立,向其简单禀报了红夷人的态度。
轻轻接过那封有些褶皱的书信,袁可立一边一目十行,一边不置可否的随口问道:"周总兵,有何看法?"
嗯?
闻声,官厅内包括福建巡抚南居益在内的一众文官皆是为之侧目,心道这等大事,焉能轮到武夫"指手画脚"。
但是碍于袁可立乃是天子亲自委任的"钦差",并且随行而来的队伍中,更是有名震天下的东平伯黄得功及靖北伯卢象升。
一时间,倒也无人敢随便插话。
"启禀督抚大人,"少许的错愕过后,被点到名字的登莱总兵周遇吉便是随之起身,目视眼前的顶头上司,拱手说道:"红夷人狼子野心,昔年便曾占据我大明故土澎湖岛,觊觎我大明之心人尽皆知。"
"此次红夷人更是公然袭击我大明商船,并且肆意插手我国内政,实在嚣张跋扈。"
"卑职斗胆,我大明当以武力灭之!"
哗!
一语作罢,人影绰绰的官厅中像是被一阵狂风掠过,窸窸窣窣的私语声随之响起,在场官员皆是面露惊愕之色。
不同于近些年接连被朝廷平定的"建州女真","水西安氏",这红夷人可是正儿八经的"外患",态度真能如此强硬吗?
"袁大人.."近乎于下意识的,官厅中便有文官想要出言反对,眼眸深处便是惊忧之色。
"不急.."不待这官员将话说完,面色淡然的袁可立便是轻轻摆了摆手,眼睛微微眯起,好似在考虑着什么。
天子在给他的中旨中,虽然允准他"见机行事",但大的方向却是针对偏安一隅的日本。
对于近些年风头正盛的"红夷人",倒是没有太多交代。
若是真如周遇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