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嵩没有看着蔡佑,而是老规矩,手中捧着一本书,口中却淡淡说道:“榷场一事,蔡大人如此痛快就应下,看来是早有想法,与陛下想到一路去了。”
蔡佑说道:“户部库房空空如也,榷场设计总归是好事。”
宁嵩不置可否,却换了个话题:“沁阳关有什么特别的景致么?本官也曾去过,却未曾发现过。”
蔡佑暗暗叹了口气,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但他还是装作沉思的样子,说道:“陛下此话应是另有所指,但具体是说什么,本官尚未猜透。”
宁嵩终于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片刻后点了点头:“哦,是么?”
这一声简单的“是么”,已经明确表达了他的不满。
蔡佑是忠实的宁党,但又与其他人有所不同。
蔡家与宁家都是山西大族,虽在实力上有些差别,但所差并不太多。
蔡佑也从来都是以一种合作者的面目在宁嵩身边的,而并非附庸者,所以现在宁嵩这么一声回答,在蔡佑看来就是阴阳怪气。
于是他也不满了,笑了笑说道:“沁阳关区区弹丸之地,能有什么好景致,陛下随口一说,或是谁与他提过一嘴而已,阁老若是对蔡某的应对有何不满之处,还请明示。”
宁嵩看着他,也同样微微一笑:“陛下喜好游玩,想去便去,本官有何不满?”
宁白在旁边看得浑身紧绷,两人的对话之中没有什么唇枪舌剑的激烈言辞,可是每句话里似乎都夹带着更深的意思。
他虽然没有官身,可是混迹朝堂已久,有些话听不懂,但是话里的气氛却能明确感受得到。
那是一种冷意,一种对峙。
但是他毕竟眼力还不够,没看出来宁嵩与蔡佑那原本牢不可破的关系之中,似乎因为这件小事出现了一点点裂痕,虽然细小得可以忽略不计,但,终究也是裂痕。
不是为了什么沁阳关,也不是为了榷场,而是因为蔡佑向宁嵩隐瞒了某些事情。
山西三大家同气连枝,宁嵩不愿意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做出背叛之举。
而且,三月之期就要到了!
两人没有再继续对话,只是静静地对坐了片刻后,蔡佑起身告辞,临走时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一如他之前每次离开这里时一样。
可是宁白觉得,今天蔡佑的笑有点不一样了。
……
夜色渐渐深了,御书房中,林止陌还在批阅着奏章。
虽然被精简了许多,可是皇帝的工作量还是让他很无奈。
那些奏章简直像座山似的,堆在桌上,压得他呼吸困难。
徐大春忽然匆匆而至,说道:“陛下,果然来了,府衙大牢遭劫!”
京城府衙当然也有牢房,关押的通常都是些犯了民事罪的普通犯人,有贼匪,有扒手,还有些敲诈勒索通奸之罪的。
而就在刚才,一群乱民手持武器冲入牢房,像是要劫狱。
林止陌的手停顿了一下,放下手中奏章,站起身来,笑道:“又是声东击西这套,也没点新花样……走,会会他们去。”
而与此同时,锦衣卫镇抚司衙门的大牢之外一片死寂,只有一队当值的守卫随意的四散站立着。
大牢之内的墙壁上插着松木火把,火光明暗不定,将本就阴森的甬道照得愈发有种地狱的感觉。
最里端的某间牢房内,姬若菀身穿一身白色的囚服静静地盘坐在角落,她的神态还是很平静,妆容衣衫也收拾得很齐整,看不出一点坐牢的痕迹来。
这是林止陌给她的优待,毕竟是皇族,算起来还是他的堂妹。
牢房的一角有扇小小的气窗,从姬若菀的角度看去,正好能见到一弯新月,仿佛是嵌在那扇窗口之中一般。
就在这时,甬道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又是一声,再一声。
然后是凌乱惶恐的喝骂声,兵器撞击声,还有撞在牢房栅栏门上的砰砰声。
姬若菀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头也转了回来。
月亮么,出去之后慢慢看就是了。
很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阴暗的甬道内突然出现了十几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手中各持刀剑,有的刃口上海在滴着鲜血,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们目的很明确的直奔里端,来到姬若菀牢房外站定,挥刀斩落门上的铁链。
哗啦响声中,牢房门被打开,姬若菀神情冷静地走了出来。
没人说话,但是有人给了她一把剑。
姬若菀接过,拔剑在手,顿时浑身气势陡然一变,像是换了个人,眼神也变得犀利了起来,轻喝一声:“走!”
于是一众黑衣人再次从甬道内杀出,但是此时的大牢之内竟然再见不到值守的锦衣卫,变得空荡荡的。
姬若菀四下看了一眼,微微蹙眉,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她问道:“你们来时门外有人么?”
一名黑衣人说道:“回圣女,有人,不过门外的花狗子都已经宰了。”
姬若菀点点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