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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鸣天际,乌云渐集;鼓角声闻,大战在即。
战神武安君白起与副将王龁坚守壁垒,严阵以待,只等赵军来攻。
秦帅点兵派将,列阵布军之时,赵军营中,主帅赵括也在点兵。
赵括:诸将官,听我将令!吩咐各军,四鼓造饭,五鼓列阵,全军向前推进,只留三万兵守垒,勿要一战全歼秦军。
于是众将听命,依时结束而进,直奔敌阵。
行不五里,遇见秦兵。两阵对圆,赵括便命冲锋。
秦兵稍触即败,赵军追奔二十里,及于秦壁。
王贲、王陵绕营而走,赵括传令一齐攻打秦军营垒,双方矢石如雨,各都死伤无算。
秦军坚守不退,诸将迅速各就各位,暗将四十万赵军包围于山谷之中,营垒之前。
王贲、王陵杀回,堵住谷口;司马错、司马梗断绝赵军粮道;蒙骜死死把住要道,将赵垒五万兵与谷内四十万兵截为两断,相互不能接应。
赵括已知中计,急使军士在秦营前三里外筑成长垒,坚壁自守。
对峙旬月,白起亲至阵前,遥呼赵括:贤侄,你已落入网中,此际不降,更待何时?
赵括猛悟:师伯果在军中!某初领大军,便遇战神,不亦天意乎?
于是使人回复:师伯且退,容侄思之。
因知赵国军马皆在己手,再无后援,一面固垒自守,苦思突围之计。
此时秦王已得武安君传报,知道赵括兵困长平,遂亲至河内,尽发民家壮丁,凡年十五以上皆令从军,分路掠取赵人粮草,遏绝六国救兵。
赵括被秦兵围困,凡四十六日,军中无粮,士卒自相杀食,赵括不能禁止。眼见不能坐困待死,乃将四十万军,分为四队,轮番向外冲杀。
奈军士腹中无食,冲突不出,每次皆被饱食秦军击回营垒。
赵括不胜其愤,精选锐卒五千,俱穿重铠,自己握戟当先,冒矢突围。终因腹饥无力,不能透围,最终身中数十箭矢,流血至尽而亡。
赵军见主帅已死,皆都释兵投降,冯亭自刎而亡。故垒赵卒,亦都弃械。
白起与赵军相持期年,本来亦是强弩之末,军中亦自乏粮。眼见忽又多出数十万降卒,不由大忧,便与王龁计议:此番大战,胜则胜矣,二十余万降卒,却如何处置?
王龁:若携此二十余万众还国,未至咸阳,连我二十万秦卒,亦都饿死矣。若释放归赵,则皆怀今日之恨,此后孰能敌之?且若变起俄顷,我皆为异乡之鬼矣!
白起:上党已在掌握,然其吏民不乐降秦,而愿归赵!今赵卒死者近半,降者亦二十五万之众。我出关秦师三十万,只余十六七万,尚不如降卒之众。一旦哗变,何以防之?
伯侄二人计议终夜,天已破晓,终无良策。
白起正冠理袍,向黄山跪倒,泪落如雨:祖师,休怪弟子意狠心毒,妄开杀戒!
乃出帐传令,命将降卒分为二十营,每营一万二千人,各使一员秦将统之。每营配以秦军八千,持戈佩弓监守,各赐牛酒。
赵军降将:败军之将,反以牛酒犒之,此何意也?
白起:此饯行酒也。汰选赵军,精锐能战者准入秦伍,老弱愿归田者,发回赵国。
赵军大喜,因不设备,开怀畅饮,尽都醉倒。
是夜,武安君密令秦兵,皆以白布裹首;凡无白布者,尽坑杀之。
可怜赵国降卒,旬月不得饱食,又兼饮酒,皆都醉如烂泥,毫无知觉。秦兵上前,抡开兵器,便如切菜砍瓜。直砍到次日午时,才将二十余万赵卒杀尽,一齐推入山谷。
白起下令,止存赵卒年少者二百四十人不杀,放归邯郸,借以宣扬秦国之威。
此后旬月之内,血流淙淙有声,不断混入溪水。杨谷之水变为赤色,至今号为丹水。
武安君白起命收赵卒头颅,堆聚于山谷之间,谓之头颅山。又筑石为台,崔嵬隆起,以祷冤魂,号为白起台。此台之下,即是杨谷丹水。
画外音:五百年后,唐玄宗李隆基巡幸至此,夜闻鬼哭之声不绝。天明凄然长叹,命三藏高僧大设水陆道场,七昼夜不息,唱经超度坑卒亡魂,因名其谷曰省冤谷。通计长平之战,秦赵两军前后斩首三十余万级,秦卒与赵兵各半。又屠杀坑埋赵卒二十余万,诛戮总数,不少于六十余万,埋骨于此。
事件悬疑:长平之战,秦赵两军皆为天下劲卒,可谓战国时期终极之战。赵国之败,果然便如后世史家所说,仅归罪于赵括纸上谈兵,无能之故否?
失败原因:其一,赵国耕地仅为秦国五分之一,又全民皆兵,丰年尚能自给,战时粮不足用;而秦国彼时已坐拥关中、巴蜀两大粮仓,无作战乏粮之患。其二,赵军精于胡服骑射,但上党地区群山叠起,赵军飞骑便不敌秦国重甲步卒。其三,秦赵大战之时,山东五国骑墙袖手,竟无一国来援。其四,秦国主帅武安君白起,赫赫战将,称为战神;赵军首任主帅廉颇先在坚守作战中接连失利,故被赵主怀疑,次任主帅赵括毫无威望,更无帮手。
镜头闪回。赵括出身将门,少时便随父马服君赵奢在军中历练,熟读兵书。
当年秦赵两军阏与之战,赵奢大胜胡伤,便有儿子赵括与副将许历谋策之功。
赵攻齐国麦丘之战,赵括将粮食掷入被围麦丘城中,致其守军大乱,终于破城。
赵奢死后,赵括继承父爵,得到军中将领一致支持,长平之战前更无劣迹。
长平之战,军中乏粮,后勤实力不足。断粮四十六日犹能突围,赵括实非庸才。
长平败讯报至邯郸,赵王大悔;因赵母苦谏在先,便不加诛,反赐粟帛慰之。
赵国正在慌乱,探马来报,说秦武安君声言欲围邯郸。赵王惶惧,群臣钳口。
平原君自恨当初力主接受上党之降,今欲救赵,彷徨无计。苏代正在邯郸,请命前往咸阳,劝秦王休兵撤军。平原君遂出金宝币帛,以资苏代入秦游说。
苏代入秦,未拜秦王,先往见应侯范睢,至府递上名刺。
范睢知道来者乃是大师伯苏秦之弟,不敢怠慢,亲迎入堂,揖之上坐,问其何来。
苏代:自邯郸而来。明为赵国说客,实为丞相身家性命,更为我鬼谷门繁荣昌盛,免于陷于内斗,以致毁门绝派,故此不得不来。
范睢:师伯何以出言如此惊人?
苏代:某非大言欺诈。你乃鬼谷门三代弟子领袖,旷世奇才,听我说罢,自加分辨。
范睢:然。小子惟师伯之命是听。
苏代:武安君坑赵降卒数十万,又将一举灭赵。上干天和,下怒鬼神,中败人伦;只图功名,不惧天道,枉顾祖师教训。然天下皆知,远交近攻,平灭六国之计,是出于相公者。若平六国,皆似长平一般,则天下人种,将灭过半,冤魂充塞天地,范卿犹能安枕乎?
范睢:列国争战,适者生存。人生在世,其谁不死?
苏代:此乃自然之理,复说保身之道。武安君用兵如神,平生收夺七十余城,斩首百万,虽伊尹、吕望之功,不过于此。今又兵围邯郸,赵必亡矣;赵亡,则秦成帝业;秦成帝业,则武安君为佐命元臣,如伊尹之于商,吕望之于周。若果如此,范相何以自处?
范睢:白起为将,某为卿相,有何不可?
苏代:秦自商鞅以来,最重战功。又武安君素好杀伐争强,恃此盖世之功,在鬼谷门中复又是你长辈,焉肯容你位列其上?即使并肩于朝,亦不免杀身灭家之祸矣。
范睢思索再三,句句有理,遂长跪趋前,问道:然则如何?
苏代:不如便许韩、赵,割地以和。胜赵虽为武安君功劳,但致天下大怨;而割地乃六国所愿,又兵不血刃,以为君功。又可趁机解除武安君兵柄,君之相位,则安于泰山矣。
范睢闻言大喜,离席再拜,叩谢全身保位之恩,当下赠以重金。
苏代逊谢,并催促道:此事利于遽行,不可耽延。如若不然,武安君大功成矣。
范睢然诺,入宫言于秦王:今大王伐赵,奇功已建,可喜可贺。然虽大胜,且坑赵卒四十万人,我国元气亦自大损,消耗高于赵国三倍。况秦兵在外日久,劳苦不堪,宜还国休息年余,再囤粮秣,方能再战。不如使人告谕韩、赵,使割地以和,则远胜于以兵相伐。
秦王:诺。惟相国自裁。
范睢领命回府,大出金帛,以赠苏代,使往说韩、赵二国,割地以降。
韩、赵二王惧秦,皆听苏代之计。韩许割垣雍,赵许割六城,各遣使至秦订约。
秦王:韩止割一城,勿乃太少乎?
韩使:然则上党十七县,原韩国之地也。
秦王大笑。便遣使传旨,速召武安君班师。白起正欲进围邯郸,忽闻班师之诏,知道必是出于应侯之谋,然而不敢不从,只得还师解兵。心中大恨范睢,使自己不能成就大功。
秦王亲迎至郊,犒赏三军,大赞武安君功高盖世,用兵之法天下无双。
白起见范睢不在王侧,趁机私下奏道:长平一战,赵国再无余兵矣!邯郸一夜十惊,若乘胜往攻,不过一月可拔,更灭其国。惜乎应侯不知时势,主张班师,失此机会。
秦王闻之大悔:既是如此,何不遣使回奏,便回师耶?
白起:臣若不回,应侯当奏臣恃功自傲,抗拒王命也。
秦王不答,回宫之后,欲在国内另选未曾与战生力之军,复使白起为将,再伐赵国。
白起心中郁结,为表示不愉,遂以病辞之。
秦王心中亦不悦,乃命王陵为将,率军十万伐赵,兵围邯郸。
赵孝成王闻报,神魂俱丧,遂亲登老将廉颇府门,先为前番临阵换将之事认错道歉,然后拜请廉颇复为大将,率城中老弱之卒,以御秦军。
廉颇不计前嫌,奋然挂帅,设计防守。并募死士,夜缒城外往袭秦营,王陵屡战不利。
秦王迭闻败报,且悔且急,亦亲至武安君府上,再请白起出征,以代王陵。
白起奏道:战场时机,便如空中浮云,稍纵既有变化。前者赵国大败之余,邯郸家家发丧挂孝,百姓震恐不宁,因而乘之,克期而下。今我军徒劳往返,又顿兵坚城以下,将过两载。其痛已定,反为哀兵怒众,无不以一敌十。廉颇老将,非赵括可比;赵国方献城纳降,秦复攻之,是失信于天下,诸侯必将合纵来救,臣未见秦之胜也。
秦王再三强请为帅,白起再四固以病辞,只是不从。
范睢闻此,密奏秦王:武安君病未可知,然不肯为将,其志已坚。不如以王龁为将,其力拔上党十七城,用兵之能,不在武安君之下也。
秦王屡次被拒,此时已对白起心生杀机,乃从范睢之议,增兵十万,命王龁往代王陵为帅,围攻赵都。王龁奉命而往,率兵再围邯郸,激战五月,仍是不能攻拔。
范睢恐秦王见罪,遂先入告:武安君扬言于人,说王不听我,今竟如何?
秦王不信,遂下诏旨,必令武安君再为上将,往邯郸领兵,替回王龁。
武安君伪称病笃,不肯接印,亦不上朝谢恩。
秦王大怒,下诏命削武安君爵位封土,迁于阴密;且令立刻离开咸阳,不许暂停。
白起接诏,才觉着慌,因看出秦王无情,遂遣散府中宾客,临别泣言:昔我师祖范蠡曾有名言,狡兔死,走狗烹。吾为秦王攻下七十余城,而功成不去,故当烹矣。
于是急出咸阳西门,到至杜邮暂歇,以待家人行李,实为难舍家财。
应侯范睢闻之,复又进言秦王:白起行缓,必是不服,心有所待;且大有怨言,其病非真。我军中大将,多半是其旧部,若令其远适他国,必为秦害,惟大王思之。
秦王闻言猛醒,乃遣使出城赐剑,令白起自裁。
武安君叹道:我平生杀人百万,又坑长平四十万赵卒。彼有何罪?我死固其宜矣!
叹罢,自刭而死。白起用兵之能,固然天下无人可比;但政治才能,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徒留一场叹息。既已引起秦王怀疑,且有抗命之举,而不及时投往外国,复又滞留咸阳,是乃取死之道。就此论之,其不如同门师弟乐毅多矣。
秦王既杀白起,复令郑安平为将,益发精兵五万,往助王龁,必要攻下邯郸。
赵王闻此大惧,便与诸卿商议,决定遣使分路而出,求救于山东五国诸侯。
平原君进言:魏国是吾姻家,信陵君与臣素善,其救必至。楚大而远,吾当亲往。
于是拣选门下食客三千,欲得才优者二十人同往。经过筛选,共得一十九人,不足二十之数。时有末坐之客,乃是大梁人毛遂,自请备员,凑够二十人。
平原君:先生至我门中为客,今有几岁?
毛遂:不多不少,恰便三载。
平原君:贤士处世,譬如锥处囊中,其颖立露。先生处我门下三年,未闻有甚异能,亦不为赵胜所知。此番是去楚国请兵,国之大事,恐不敢有劳。
毛遂:臣今日请处囊中。将尽脱而出,岂特露颖而已?
平原君甚奇其言,乃准予同行。
既至郢都,请春申君黄歇转报楚王。黎明入朝,楚王赐平原君坐,门客俱立阶下。
稍作寒暄,话入正题。平原君侃侃而谈,言及合纵却秦之事,楚王畏秦,再三不应。从早至午,平原直说得口干舌燥,议不能决。
毛遂见此,忽然按剑历阶而上,对平原君说道:合纵利害,片言可决。今自日出入朝,日中而议犹未定,何也?
楚王听出弦外之音,借机发怒:寡人与汝君议事,客何得多言!
毛遂昂然答道:天下大事,天下人皆得议之。臣有一言,王其听否?
楚王颜色稍舒:客有何言?
毛遂:昔楚地五千余里,自武、文称王,雄视天下,号为盟主。一旦秦人崛起,数败楚兵,怀王囚死,鄢、郢尽没,被逼迁都于此。楚国三尺童子,犹以为羞,大王独不念乎?今日合纵之议,非惟为赵,亦为楚也。
楚王闻言,面带愧色,唯唯应诺,便与平原君歃血为盟。随即当场下令,命春申君黄歇为将,率八万大军出都,北上救赵。
平原君告辞归国,深赞毛遂智勇双全,自此拜为上客。
镜头转换,按下楚国,复说魏王。
赵国使节到至大梁,向魏安釐王呈递国书,再三致意,请求发兵救赵。
信陵君心系平原君,也不断为赵使说项,向魏王美言。安釐王却不过双方情面,只得同意出兵,并遣大将晋鄙,帅兵十万救赵。
秦王闻说赵使四出,诸侯救兵将至,心中亦慌,遂亲至邯郸督战,并使人谓魏王道:秦攻邯郸,旦暮且下。诸侯有敢救者,必移兵先击之!
魏王大惧,急遣使者追及晋鄙,戒以按兵勿进。
晋鄙受诏乃止,屯兵邺下候命。楚王亦接到秦使威吓,亦赦命春申君屯兵于武关,观望不进。平原君还至邯郸,跷首以望,见魏军不至,复遣毛遂至魏,请信陵君催促发兵。
信陵君便留毛遂在府,自进宫数次敦请,魏王畏秦,终不肯听。信陵君自度不能得王之助,乃自率宾客三千,约车骑百余乘,欲往邯郸与秦军拼命。
行过夷门,面见侯生,与其辞决。
侯生道:公子勉之,恕老臣不能相从。
信陵君行出数里,心中不快,乃对众门客说道:侯生如此待我,必有缘故。
遂止众行,复引车还,来见侯嬴。
侯生笑道:臣固知公子必还。
信陵君:我去助赵拒秦,十有八九不能复还。公并无一语相赠,事出非常,故来请教。
侯生:公子今以三千宾客以赴二十万秦军,譬若以肉投虎,何功之有?臣故此不言。
信陵君:先生必有妙策,以教无忌!
侯生:臣有一计,可得十万大军救赵,以成大功。
信陵君:计将安出?
侯生:当年如姬之父为人所杀,三年未得凶手。是公子指使门客,斩其仇人首级以献,公其忘之乎?
信陵君:确有此事。若非先生提醒,无忌果已忘之矣。然则与今日之事何关?
侯生:如姬最得魏王宠幸,可随意出入大王卧内。公子何不使其窃取军符,以代晋鄙为将,率大军救赵?则三千门客不死,且可退秦救赵矣。
信陵君闻言大喜,遂从其计,即遣心腹往见如姬,说以备细。
如姬为报信陵君昔日大恩,果然进入魏王卧室,盗取兵符,交付来使,送与公子。
侯生见兵符已得,复献计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以便国家。晋鄙若不授公子兵权,而复请奏魏王,事必危矣。臣请朱亥随相公前往,必有所用。
便唤朱亥:贤弟,我等受公子恭敬多年,今当报效之时也。可随公子,前往魏营。
朱亥:臣乃市井鼓刀屠者,蒙公子亲数存慰,所以不报谢者,以为小礼无所用。今公子有急,此乃臣效命之秋也。
信陵君逊谢,便与朱亥同行。侯生止住,亲与信陵君执手相别,涕泪满腮。
侯生:臣老矣,不能同行。待公子得至军营之日,臣当北向自刭,以报晋鄙。
公子闻言洒泪,与三千门客至邺,引朱亥径至中军大帐。
晋鄙见是信陵君到至,急引诸将恭迎,请至上坐。
信陵君向东而立,矫传魏王诏命:令信陵君将兵救赵,以代晋鄙帅印。
晋鄙虽合兵符,心下怀疑,凝视平原君道:今末将拥十万之众,屯于境上,国之重任。公子单车来代,并无君令及行文在先,此系何故?
话犹未了,朱亥忽自背后扬手,袖中飞出四十斤铁椎,已将晋鄙脑袋击碎。
帐中诸将见此,一阵大乱,各拉刀剑。
信陵君疾升帅位,手举兵符喝道:此乃魏王兵符,你等何人不识?只因晋鄙私通秦相范睢,被大王得知,故派某来代其为师,并令就地击杀。王命只杀首恶,不及附众,若有不从者,便是同犯!
诸将闻言,信以为实,皆都归班听命。
信陵君遂命将晋鄙尸首予以盛殓,暂时厝置附近祠堂,然后传令三军:父子俱在军中,父归;兄弟俱在军中,兄归;独子无兄弟者,归养!
经过筛选,即得精兵八万,星夜赶赴邯郸。
侯生闻之,果然自杀,以报晋鄙。
魏军自南而北,疾行大至,集于邯郸城外,与秦军对垒。
楚国春申君闻讯,亦不顾楚王禁令,驱兵大进,自东路杀至。
赵国守军见此,遂配合城外魏、楚两军,出城反击。
三国军队内外夹击,秦军大败。
秦帅郑安平被赵军团团围住,走投无路,终率二万秦军降赵;副帅王龁率败军突出重围,撤回河东。魏、楚、赵三国之军合兵,邯郸之围遂解。
赵王绝处逢生,喜不自胜,遂与平原君率众卿出城,亲迎信陵、春申二公子于国门之外,厚资劳军,再三致谢。平原君亲负栏矢,为信陵君为先导,来见赵王。
赵孝成王再拜,称谢言道:自古贤人,未有及公子者也!
自此之后,平原君由衷佩服,自甘名居信陵君之下。
信陵君亦知窃符救赵,矫杀大将晋鄙,是为重罪,因此不敢归国,便使副将率军归魏,自与三千门客,留于邯郸客居。
秦师败绩,消息传回咸阳,范雎闻而大骇,自知罪责难逃,免冠徒跣上朝,涕泣叩拜。
秦王惊道:相国因何如此?
范睢:依照秦律,官员有过,举荐者同罪。臣举王龁、郑安平为将,损师丧众;郑安平且降敌国,遗笑于诸侯。臣为荐者,应罪三族!
秦昭王急下阶扶起,抚慰道:一胜一败,兵家常事,谁能保百战百胜者?且贤卿有大功于国,区区一败,不足以掩往日大德也。
于是下令国内臣民:有敢于议论郑安平之事者,一律与其同罪!
诏命已罢,秦王犹恐范睢怀愧,反而加赏丰厚。
范睢本谓就此躲过一难,未料此后未久,河东郡守王稽因罪被诛,由是愈加懊丧。
镜头闪回,叙述蔡泽。
蔡泽,燕国纲成人,鬼谷门第三代祖师乐毅弟子。极善纵横之术,善辩多智。自乐毅死后,便未出仕,只在乐府中教导少主人乐间,并与乐毅族弟乐乘为友,时相往来。
先闻秦师败于邯郸,郑安平降赵,犹未上心;更闻王稽获罪被杀,便大为吃惊。
蔡泽:如此,师兄范睢危矣!我若不救,鬼谷门将至大损。
于是辞别少主乐间,竟至咸阳。未见范睢,先在咸阳城中到处扬言:燕客蔡泽,天下雄俊弘辩智士也。欲来游说秦王,说并吞六国奇策,以夺丞相之位。
范睢闻听此言,心中恚怒:此蔡泽是何人耶,竟如此狂妄!
便在此时,门官来报:府外有燕客蔡泽来拜。
范睢:命其入见。
蔡泽便随门官入府,登堂来见范睢,长揖不拜。
范睢见其形貌奇特,非常丑陋,便释防备之心,叙礼命坐,问道:闻说卿自燕而来,欲说秦王,以代范某国相之位,此事有诸?
蔡泽笑道:然也。
范睢:便先说我,可乎?
蔡泽:便请说之。夫四时之序,成功者去。人生质仁秉义,行道施德,得志天下,皆愿为君王。主圣臣贤,天下之福也;君明臣直,国之福也;父慈子孝,夫信妻贞,家之福也。然比干忠而不能存殷,子胥智而不能完吴,申生孝而晋国乱,何者?
范睢:在下不敏,愿闻高论。
蔡泽:非为别故,因无明君贤父听之也。今秦之商君、吴起,吴之文种,世称三子,致功而不见德,岂慕不遇世死乎?夫待死而后方可立忠成名,是微子不足仁,孔子不足圣,管仲不足大也。人之立功,岂不期于成全邪?身与名俱全者,上也。名可法而身死者,其次也。名在僇辱而身全者,下也。闳夭事文王,周公辅成王,不亦忠圣乎?是因君主慈仁任忠,惇厚旧故,义不倍功臣故也。今秦主之亲忠臣、不忘旧故,尚不若孝公、悼王、句践;而君之功绩,又不若商君、吴起、文种;而禄位贵盛,私家之富,过于三子。此事有诸?
范睢:有也。又当如何?
蔡泽:功既不如,爵禄过之,而身不退,恐祸患甚于三子,窃为君危之。俗语云,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物盛则衰,天地之常数也。进退盈缩,与时变化,圣人之常道也。故国有道则仕,国无道则隐。今君怨雠德报,意欲至矣,而无变计,窃为君不取也。
应侯闻而悚惧,连声称善,乃延蔡泽上座,引为上客。然后入朝,进言秦昭王道:有燕客蔡泽,明三王之事,五伯之业,世俗之变,足寄秦国之政。臣自愧不如,故以奏闻。
昭王闻奏大奇,于是召见蔡泽,与语大说,拜为客卿。应侯因托病请归相印,昭王留之再三,范睢辞之再四。秦王见其去意已决,遂拜蔡泽为相,准应侯荣身致休。
范睢此时方觉一身轻松,于是收拾车马行囊,还归封邑养老。
蔡泽来送,范睢再拜称谢:若非先生一席话,唤醒我这梦中之客,则商君、吴起、文种,便为我前车之鉴矣。某之身家性命,子孙不绝,全拜先生所赐。
蔡泽逊谢,自怀中掏出一物示之,问道:兄可认识此物?
范睢观之,倒身即拜,起而问道:此是我师门鬼谷令牌,先生何以有此?
蔡泽揣起令牌,亦倒身下拜:师兄,我恩师便是鬼谷派三代掌门,乐毅祖师是也。
范睢大悟,叹道:未料救我出迷局者,仍是同门中人。
于是扬长而去,就此不知所踪。
周赧王五十九年,秦昭襄王五十一年,蔡泽相秦。
周赧王姬延命西周文公为将,约合六国诸侯,西向讨伐秦国。
六国闻之,皆都惊怪:天子食饱,今无事做,欲效顽童捅马蜂窝巢,以为戏耶!
于是只有楚、燕两国派兵应之,其余四国皆都置若罔闻。
秦王闻报,倒也不敢轻敌,于是出兵三十万出关,以御天子之兵。周、楚、燕数万兵马束手无策,相持三月,无功而返,各归本国。
原来秦昭襄王并非小题大做,而是将计就计,借此东征。因见周天子兵还,遂命大军紧蹑其后,先克韩国阳城、负黍,斩杀韩军四万,然后直逼洛邑王城。
周赧王大为震惊,欲逃往韩、魏避难。
西周文公谏道:山东六国被秦国吞并,迟早之事。与其先寄食于人,后再为秦虏,何如就此降秦?
周赧王赞道:卿真奇才,朕计不及此!
遂将三十六邑全部献给秦王,然后死去。西周国于是灭亡,周朝亦不复存在。
镜头转换,按下秦国灭周,复说赵都邯郸。
秦国王孙异人,秦昭王太子安国君中子。因生母夏姬早死,不受其父宠爱,故被舍质于赵。安国君最宠楚妃华阳夫人,惜无子嗣。吕不韦遂为异人设计,自出千金,西游咸阳,往说华阳夫人,终使安国君册立异人为适子。
吕不韦还赵,适逢赵姬生下一子。
异人丝毫不疑,以为确系自己龙种。因见婴儿丰准长目,方额重瞳,口中含齿,背生龙鳞,大喜道:应运之主,必有异征。是儿骨相非凡,又生于正月,异日必为政于天下。
因自诩嬴姓赵氏,故取名曰赵政。
秦昭襄王五十年,赵政三岁,秦兵围邯郸甚急。吕不韦尽出黄金共六百斤,以三百斤遍赂南门守城将军,复以百斤献于负责监守子楚将军公孙乾,预教异人将赵氏母子密寄于其娘家。是日夜半,吕不韦举家离赵,使异人微服混在仆人之中,出城而去,入于王龁大营。
王龁问明来历,即与王孙嬴异人更换衣冠,送归秦昭襄王。
秦王见孙脱困,不胜之喜,命还见生父安国君,以及华阳夫人。
吕不韦知道华阳夫人乃是楚国之女,复又设计,使异人头顶南冠,足穿豹舄,短袍革带以入。华阳夫人问其何以如此装扮,异人遂拜哭于膝下。
异人泣道:不孝男日夜思想慈母,故特制楚服,以表忆念。
夫人大喜:如此,吾儿可改名曰子楚。
安国君问明异人脱困实情,即召吕不韦入内,慰道:若非先生,失我贤孝儿矣!
遂将东宫俸田二百顷,及第宅一所赐之,并赠黄金五十镒。
吕不韦谢恩而出,子楚就在华阳夫人宫中居住。
镜头转换,复说秦将王龁。
因质子王孙已逃回秦国,王龁攻赵益急。赵王无奈,只得再遣使至魏求援。
客卿新垣衍献策:秦所以围赵,意欲求为帝也。若使赵王尊秦为帝,秦必喜而罢兵。
魏王深以为然,即遣新垣衍至赵,说以此计。
赵王议与群臣,众议纷纷,平原君亦无主宰。
时有齐人鲁仲连,不屑仕宦,专好远游,为人排难解纷。适在赵国,乃求见平原君。
鲁仲连:臣闻君谋帝秦,有之乎?
平原君:此魏使新垣衍之议也。
鲁仲连遂见新垣衍,说道:闻先生欲使赵帝秦,某诚为不取。秦弃礼义,恃强挟诈,屠戮生灵。彼为诸侯,而犹若此;倘然称帝,益济其虐。鲁连宁蹈东海,不肯为其民也。
新垣衍:魏王岂甘为秦之臣下哉?诚畏其强耳!
鲁仲连:昔九侯、鄂侯、文王,纣之三公也。九侯有女献之于纣,女不好淫,触怒纣,杀女而醢九侯;鄂侯谏之,并烹鄂侯;文王闻之窃叹,复拘于羑里,几不免死。岂三公之智不如纣耶?天子之行于诸侯,固如是也。秦若称帝,必责魏入朝,若行九侯、鄂侯之诛,谁能禁之!秦肆然称帝,又必将变易诸侯之大臣,夺其所憎,树其所爱,又使其子女谗妾为诸侯之室,魏王安能晏然而已,将军又何保爵禄乎?
新垣衍再拜谢道:先生真天下高士。衍请复吾君,不敢再言帝秦矣!
魏、楚兵至,邯郸之围遂解。赵王欲封鲁仲连,赠以千金。
鲁仲连固辞:与其富贵而诎于人,宁贫贱而得自由也。
于是飘然而去,不知其踪。其后未久,平原君卒,廉颇代为相国,封为信平君。
燕王喜即立,使相国栗腹聘赵,约为兄弟之邦。栗腹希图赵王厚赐,未料赵王只如常礼相待。栗腹不快,还归燕国之后,遂向燕王喜献计:赵国自长平之败,壮者皆死,其孤尚幼;平原君新丧,廉颇已老。大王若出兵伐之,赵可灭也。(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