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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次城外,残阳如血。
段文鸯被执,仰视城上,见叔父段匹磾与众军皆作壁上观,并无一个敢出城交战者。于是长叹一声,向城楼上高叫道:叔父,侄非不能战,马力竭矣!
城上兵民见此无不泪下,个个斗志消沉。
段匹磾泪流满面,斗志全消,便令诸将:各位皆都拴束妥当,今夜定更时分偷开城门南走。天可怜见,若能逃归建康,便可引晋兵复来,与我侄儿报仇。
话音未落,却听府外一片声喧哗,只见邵续弟邵洎引领部兵百余人闯入堂上。
段匹磾:贤弟带兵入府,却是何意?
邵续:何意?若非因你之故,我兄弟何至于此。来啊,与我绑了!
众兵应声上前,利刃加颈,将段匹磾等十余人尽皆绑缚,又欲去拿朝廷使者王英。
段匹磾正色斥责:逆贼!你不能遵从兄长遗志,逼我等又不能回归朝廷,已是罪过。今又想抓获天子使者,不惧他日见了尊兄,将啖你肉耶!
邵洎面有惭色,遂置王英不问,执缚段匹磾,与邵缉、邵竺等抬棺出城,投降石虎。
段匹磾见到石虎,拒不礼拜,昂然说道:某受晋朝恩泽,立志灭除尔等,今不幸为内贼所卖,落到此种地步,乃天意也。
石虎起身上前,向段匹磾拜道:你我乃结拜兄弟,何至于此!
拜罢亲解其缚,举火焚棺,甚是敬重有加。石虎于是占有富平、乐陵二城,将府库抢劫一空,押送段匹磾等一众俘虏还归襄国。
石勒大喜,设宴庆贺,就席间向诸将宣布:任段匹磾为冠军将军、段文鸯为左中郎将,副将卫麟为右中郎将,皆佩金章紫绶。厌次县坞壁流民还复旧业,任命官员加以安抚。
段匹磾谢恩,表面臣服,实怀反意。此后便在石赵境内,利用冠军将军之职可自由出入军中,常身著晋服,持晋节,游说附近豪强及所部段氏鲜卑,欲复起兵,反抗羯胡。
有人见此,便向主公石勒告发。
石勒大怒,遂将段匹磾斩杀;并赐段文鸯毒酒,令其自尽。可叹一员无敌上将,只因叔父怯懦不救,力尽被执,一旦成为臣虏,终落得一杯毒酒,了却性命。
邵续在石勒营中,闻说富平城最终陷落,兄弟邵洎率全族归附石勒,犹不肯降。
石勒还欲使人再劝,石虎谏道:那段匹磾与我同是胡族,尚且降而复反;况邵续其乃汉人,非我族类?大人何必非欲其归降,实是养虎为患!
石勒闻说有理,于是只得忍痛命将邵续斩杀,其子侄及兄弟等亦一同遇害。
画外音:后人为纪念邵续忠勇,将厌次县治所富平城改称邵城,其事迹亦得广为传颂。邵续死后尚遗一女,骁果有乃父风范,嫁与名将临淮太守刘遐为妻。邵女非同凡响,据史载能提枪上马,冲突敌阵。有次刘遐被石勒军围困,邵氏只带数位骑兵杀入敌阵,救出丈夫。刘遐死后,其妹夫及部将企图反叛,刘邵氏又事先烧毁叛军武器,遂挫败叛乱。
段匹磾与邵续既死,至此晋朝河北各藩镇皆被石虎攻陷,沦于赵汉之手。
字幕:太兴元年,汉昭武帝刘聪患病,征石勒为大将军、录尚书事,受遗诏辅政。
石勒重兵在握,且知朝廷内部诸臣皆忌惮于己,已萌发自立之念,推辞不受。刘聪又命石勒为大将军、持节钺,都督等如故,并增封十郡,石勒又不受。
昭武帝自知病重将死,下达遗诏:命国丈靳准为辅政大臣,助世子刘粲理国。
镜头闪回,叙述靳准。
字幕:靳准,匈奴族人,出身郎官,初任中护军。
建兴三年,刘聪娶靳准两女靳月光、靳月华,并立靳月光为上皇后,靳月华为右皇后。皇后与嫔妃众多,一时难以独擅帝幸。靳月光多嫌宫帷寂寞,遂与禁卫偷情。
谏官陈远达知之,便上奏昭武帝,且举铁证如山。
刘聪震怒,令靳月光自杀,但宠信其父靳准如故。大臣崔懿之曾说“靳准有如晋文宣帝司马懿,枭声獐形,必为国患”,反被靳准诬奏诛杀。
嘉平三年十一月,汉昭武帝册立世子刘粲为相国、大单于,将国事全部委托,自以太上皇自居。于此以为内有亲子理政,外有大将镇抚,天下无事,开始贪图享乐。
次年,更设上皇后、左皇后和右皇后,此外再大封妃嫔,所谓“三后并立”。其后更立中皇后,内宫官职名色愈出愈奇。
刘聪又宠信中常侍王沈、宣怀、俞容等人,群臣有事皆向王沈等人奏报,而不上达。
王沈只以自己喜恶议决朝政,贬抑贤良,任命奸佞。刘聪连杀特进綦毋达、太中大夫公师彧、尚书王琰等七名重臣,皆为王沈等宦官所厌恶者。
侍中卜干哭谏,被免为庶人。
此举一出,满朝公卿皆惊。
太宰刘易、御史大夫陈元达、金紫光禄大夫刘延,以及刘聪亲子大将军刘敷,皆上表劝谏:陛下需防汉末时十常侍之乱故事,休要宠信宦官。
刘聪皆不听从,且纳刘粲之荐,反将王沈等皆封列侯。
刘易见此怨愤而死,陈元达愤而自杀。自此朝廷纲纪全无,贪污盛行,妃嫔宫人赏赐丰盛,在外作战者却军饷不足。
皇子刘敷见此,又多次劝谏,刘聪却怒加责骂,令刘敷忧愤得病,不久逝世。
王沈、刘粲等人又与国丈靳准联手,诬称皇太弟刘乂叛变。刘聪令废而杀之,复立刘粲为皇太子。刘粲趁机诛除异己官员,坑杀氐羌两族不满皇太弟被废者一万五千余人。
麟嘉三年,刘聪诏命:太宰刘景、大司马刘骥、太师刘顗、太傅朱纪、太保呼延晏并录尚书事;命范隆为守尚书令、仪同三司,靳准为大司空,皆决尚书奏事,以作辅政大臣。
闪回结束,靳准自此掌握朝政大权。
七月癸亥日,汉昭武帝刘聪驾崩,在位九年。
太子刘粲即位,谥号父刘聪为昭武皇帝,庙号烈宗。拜靳准为司空,录尚书事。封靳月华为太后,复册立靳准别女为皇后,侄女为贵嫔。
朝中及军国大事,自此皆归于尚书令范隆及大司空靳准。
刘粲即位当夜,即临幸太后靳月华。靳准隐忍不发,先矫发刘粲诏命,封从弟靳明为车骑将军,侄靳康为卫将军,掌握全部京城禁军。
掌握禁军之后,便入宫密见皇太后、皇后两个亲生女儿,说道:今朝中大臣不满为父掌权,私下密谋废掉天子,欲立济南王刘骥为帝。果若如此,则我全家无噍类矣。
两女大惊失色,反复密奏刘粲,哭诉宗室即将造反,自己命在旦夕。
刘粲沉湎酒色,被二后所惑,便遣内侍带领禁军,将诸兄弟亲王一日内杀个净尽。济南王刘骥、上洛王刘景、齐王刘励、昌国公刘凯、吴王刘逞等,皆被冤杀。
当年九月,靳准见再无宗室阻碍,于是带领亲兵闯入后宫,杀死刘粲。
复将凡在京城所有刘氏皇族,不分男女老少,全部斩于东市。又掘刘渊和刘聪父子之墓戮尸,焚烧刘氏宗庙。
其后靳准自号大汉天王,重置百官,反欲投降江东元帝司马睿,要奉东晋正朔。
于是寻出当年晋怀帝传国玉玺,交由降汉晋臣胡嵩送往江东,表奏于晋元帝司马睿:屠各小丑安敢称王,乱大晋致使二帝播越。今愿去赵汉帝号,并送怀、愍二帝梓宫于江东。
胡嵩一头雾水,不敢接玺,被靳准一剑杀了,复遣他人呈其奏表达于建邺。
晋元帝司马睿鉴奏大奇,更是不解,遂派太常韩胤去往平阳,竟果然将怀帝和愍帝灵柩接回,以天子之礼风光大葬,率百官致祭南郊,敛葬于建邺帝陵。
时有早年投降赵汉之西凉名将北宫纯,因见靳准悖乱,于是率部兵起事,据东宫构筑堡垒,号召汉人起义。不过令其不解且大失所望者,西晋旧臣及汉人响应者竟寥寥无几,甚至无人前来。起事仅有数日,便被靳准率军出击,轻松剿灭,北宫纯由此死难。
当时刘汉宗室,尚有相国中山王刘曜,率后果军镇守长安。中山王闻说靳准叛乱,悲怒不能自制,遂亲自率领三军出长安,欲赴平阳平叛。
大军行至赤壁(今山西河津西北赤石川),却遇自平阳出逃之太保呼延晏与太傅朱纪。二人遂劝刘曜:殿下何不先称尊号,再伐叛逆!以此号召赵汉旧臣,则必无往不胜。
刘曜听从二人劝谏,遂于赤壁大营草即皇帝大位,改元光初。又赦封石勒为大将军,约定两军齐出,进攻平阳。
靳准见刘曜势大,惶恐无地,急修降书,派侍中卜泰前去刘曜营中讲和。
刘曜即遣使者与卜泰同回平阳,向靳准回复:刘粲乃乱伦无道昏君,卿杀之有功无过。我讨逆大军到时,只要开城投降,便算你拥立之功。
靳准打发来使回去,心中不喜反慌。因他自己亦知,刘曜母兄亦皆为自己所杀,若奉命开城投降,只怕凶多吉少,故此犹豫不决,举棋不定。
从弟靳明与靳康急欲立功赎罪,不断催促投降,勒准只是犹豫,却无人商量。
眼见刘曜大军将至,靳明带兵入宫,将兄长靳准杀了,宫中大太后与二皇后两个侄女,自是一个不留,全为无头之鬼。
于是城中众官共推靳明为主,遣人送传国玺于刘曜大营,请其入城登基。
此时石勒带兵已至半途,急派张敬为主力先锋,兼程急驰而至,攻打平阳。
靳明不敌,复遣使向刘曜求救。刘曜派将前往平阳,迎靳明及士女一万五千余人归于营中,喝令斩杀靳明全族男女,一个不留。
镜头转换,按下刘曜,复说石勒。
石勒命张敬率五千兵作前锋,自亲率五万大军,来伐平阳。大军进据襄陵北原,羌羯四万部族闻风来降,声威大震。
便在此时,平阳哨马来报:靳明杀其兄长靳准,刘曜由此轻取玉玺,复又斩杀靳氏全族。
石勒闻报,遂与石虎攻进平阳城,焚毁宫室,尽掠城内,留兵戍守后返回襄国。却派左长史王修献捷刘曜,说是复夺平阳。
刘曜惮其兵重,于是遣使随王修回襄国,授予石勒太宰、领大将军,进爵赵王,并加九锡殊礼,依昔日曹操辅保东汉献帝旧例。
王修尚未走远,舍人曹平乐谏道:陛下不可如此!石勒遣王修前来报捷是假,探我虚实为真。王修若回襄国,石勒大兵必然后至矣。
刘曜以为有理,急派部将引兵,追上王修杀之,并尽诛其随从。
副使刘茂侥幸逃脱,辗转三个月后回到襄国,报说王修之死。
石勒大怒道:某事奉刘氏,尽人臣本分,成其基业。今日得志,竟来谋我。某为赵王、赵帝可矣,何用其赐!
于是自称大将军、大单于、领冀州牧,于襄国即赵王位,称赵王元年。
画外音:石勒所建赵国,相对于刘渊之赵汉而言,于是史称后赵。
镜头转换,按下河北,复说江南。
赵汉内乱,分裂为前后二赵之事,早有人报至江东。
晋元帝司马睿闻报,议于群臣。时有引领衣冠南下之西晋旧臣,便有人上奏:可趁胡虏内讧之机,挥军北伐以复夺两京,一统天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司马睿闻奏,因暗忖道:今观满朝文武,吴兴太守周玘、镇东将军顾荣、太子洗马卫玠皆卒,江南众臣又无北伐之志,某虽有一统天下之志,无有襄助者奈何!
故此犹豫再三,反复不决。
镜头闪回,补叙卫玠。
字幕:卫玠,字叔宝,河东安邑人,太保卫瓘之孙,尚书郎卫恒之子,世代名流。
卫玠是魏晋清谈名士和玄学家,五岁时即神态异于常人,名冠天下。年少时乘坐羊车行于街市,见者皆谓玉人,争相观睹。
舅父骠骑将军王济,英俊豪爽兼有姿容,每见卫玠则叹:珠玉在侧,觉我形秽。岳父乐广闻名天下,识者谓“岳父如冰之清,女婿似玉之润”。“冰清玉润”一词,即源于此。
王澄与王玄、王济都有盛名,但世人皆谓:王家三子,不如卫家一儿。
朝廷屡征卫玠入朝,任太傅西阁祭酒、太子洗马。
因卫玠妻乐氏早逝,征南将军山简见而器重,以女嫁之。
卫玠入豫章,太守王敦谓长史谢鲲:昔王弼吐金声于中朝,此子复玉振于江表。微言之绪,绝而复续。未料永嘉之末,复闻正始之音,何晏如在,当复倾倒。
于是便邀谢鲲与卫玠相见,交谈甚欢,终日不倦。
然而卫玠见到谢幼舆之后,再也不理会王敦,两人清谈至次晨,王敦整夜插不上嘴。卫玠因见王敦好居人上,不喜其为人,遂避居建邺。
京师人闻卫玠至京,皆欲睹其姿容,观者如堵。卫玠本来虚弱,受不了劳累,最终于永嘉六年重病而死,时年二十七岁,时人遂有“看杀卫玠”典故。
闪回结束。元帝司马睿闻说卫玠死讯,竟至懒理政事,不复以北伐为念。
镜头转换,按下江南,复说江北之事。
闻说石勒赚杀王弥,曹嶷惊怒交迸,于是一路率军西进,攻下汶阳关、公丘,占领齐郡,诛杀齐郡太守徐浮,生擒建威将军刘宣,又攻克祝阿、平阴。
未及三年,曹嶷不断开疆拓土,占据整个青州,部众扩至十数万,疆域西达黄河。于是亲自坐镇临淄,称青州刺史;又因心怀故晋,因沿济水割据青州,不奉赵汉正朔。
元帝司马睿闻报,遣使封曹嶷为平东将军、青州刺史、广饶侯。
石勒为笼络曹嶷,亦晋封其为征东大将军、青州牧,封琅琊公。
曹嶷虽尊东晋,但觉建邺悬远,有事之时势必求援不接,于是复受石勒任命。
太兴二年,曹嶷封掖县大户苏峻为掖县令,苏峻不受,携族南渡投奔东晋。是年夏,曹嶷派人贡献石勒并与其订盟,约以黄河为界,东为曹嶷,西归石勒。
十二月,东莱太守鞠彭率数千人渡海北上,以东莱郡拱手让给曹嶷。
东晋太宁元年,石勒不能容忍曹嶷拥兵自重,遣大将石虎统率步骑四万,前来讨伐。曹嶷自知难以抵挡,想避徙海中根余山自保,因当时疾疫流行未及出发。
曹嶷属下羌胡军驻扎河西,为后赵征东将军石他所破。于是后赵左军将领梁王石挺率军渡河,冲击广固;石虎另派军马,招降东莱太守刘巴、长广太守吕披。
曹嶷至此走投无路,只好献城,向石虎投降。石虎将曹嶷送至襄国,石勒不准其降,下令立即杀死。石虎于是攻陷广固,坑杀城中军民三万余人,然后更欲屠城。
新任青州刺史刘征怒道:将军既以某为青州刺史,今无居民,刺史为何?
石虎无言以对,方留男女七百余口,以刘征为青州刺史,使其镇守广固城。
历史真相:曹嶷起于流民,实乃一员猛将,曾重创“屠伯”苟晞,据守青州十二年,并建广固城,将青州、齐郡、临淄县三地皆纳入管辖。广固城后历千年,为齐鲁东部经济、政治、文化与军事中心,曹嶷对后世贡献极大。面对异族崛起,曹嶷终持忠义之心,望与东晋朝廷联合。奈东晋君臣并无北伐之心,失其后援,终究不敌石勒,终至兵败身亡。
字幕:东晋太兴三年,安北将军、兖州刺史徐龛反叛,宣布割据独立。
晋元帝闻报,使晋建威将军蔡豹出兵征伐,八月大战于檀丘,大败徐龛。
徐龛闭门不出,派使者前往襄国,向后赵石勒投降,请求救援。石勒推辞尚有外难未靖,只派王步都率领三百骑兵相助,作为徐龛先锋,另派张敬率领数百名骑兵为后继。
王步都到兖州,公然奸淫徐龛之妻。徐龛怒火中烧,知道石勒实是为吞并己部。
便在此时,人报张敬率部亦至。徐龛担心张敬与王步都里应外合,于是诛杀王步都及其三百士兵,拒纳张敬,并再次遣使建康,请求归降东晋。
晋元帝司马睿接到徐龛降表,恼其反复无常,不受其降,反令蔡豹、羊鉴进兵征讨。
羊鉴虽奉帝诏,但屯兵下邳长达十个月之久,一直不进。刘遐等诸将胆怯软弱,畏敌如虎,又互相猜疑,各自上奏朝廷攻讦。蔡豹请求羊鉴长驱进攻,羊鉴却坚执不从。
石勒传令张敬驻于险隘坚守待援,另遣石虎率步骑兵四万讨伐徐龛。
徐龛降晋遭拒,急遣谋士刘霄送妻儿到襄国为质,再次乞降石勒,石勒受之。
便在此时,蔡豹北进,前至卞城。
探马忽然来报:距此以北不远,地名巨平,现屯驻石虎大军,请令定夺。
蔡豹自知不敌石虎,只得连夜撤到下邳。
于是檀丘大批辎重来不及运走,皆被徐龛趁势袭取。蔡豹部将留宠、陆党死战不退,寡不敌众战死,辎重尽数落入徐龛之手。
大兴四年二月,石勒引兵退回襄国,徐龛再次投降东晋。
至次年亦即永昌元年二月,石虎率四万精锐攻击徐龛。秋七月,石虎终攻拔泰山,捉拿徐龛,将其送到襄国。
石勒恼恨徐龛反复无常,令人将其装入皮囊,从百尺高城楼上抛下活活摔死,并令王伏都等被杀诸将之妻,剖食其心肝。徐龛降卒三千余人,亦被石勒下令同时活埋。
江东晋军此次北伐,可谓偷鸡不成反蚀其米,蔡豹部众尽失,副将亦丧。
蔡豹不甘此奇耻大辱,上表元帝,要求朝廷遣将来援,北伐石勒,为死难将士报仇。司马睿览奏,便命祖逖为奋威将军、豫州刺史,募兵北伐石勒,接应蔡豹。
镜头闪回,叙述祖逖来历。
字幕:祖逖字士稚,范阳遒县人,出身于范阳祖氏大族。
祖逖少年时生性豁荡,轻财重义,慷慨有志节,常周济贫困,深受乡党宗族敬重。成年后发奋读书,博览书籍,涉猎古今,时人都称其有赞世之才。
太康十年,祖逖被阳平郡府举为孝廉,与好友刘琨一同出任司州主簿。
两人纵论世事,有时夜深拥被起坐,相互勉励:若来日天下大乱,豪杰并起,你我二人应在中原干出一番事业!
八王之乱爆发,祖逖始得诸王重视,先后效力于齐王司马冏、长沙王司马乂、豫章王司马炽,历任大司马府掾属、骠骑将军府祭酒、主簿、太子中舍人、豫章王府从事中郎。
永兴元年,东海王司马越伐成都王司马颖,祖逖随军出征,荡阴战败,逃回洛阳。适遇母丧,遂守孝不出。
永嘉五年,洛阳陷落,祖逖率亲族乡党数百家南下,避乱于淮泗。逃亡途中多遇盗贼险阻,祖逖应付自如,故被同行诸族推为行主,皆奉号令。到达泗口之后,祖逖被琅琊王司马睿任命为徐州刺史,不久又被征为军谘祭酒,率部屯驻京口。
建兴元年,晋愍帝即位,命司马睿率兵赴洛阳勤王。祖逖进言请令北伐,司马睿不便反对,遂命祖逖为奋威将军、豫州刺史,使其自募战士,自造兵器,趁时北渡。
闪回结束。祖逖率宗族部曲百余家,毅然从京口渡江北上,击楫中流,立誓要扫清中原。渡江后驻于淮阴,起炉冶铁,铸造兵器,又招募士兵二千多人。
兖、豫豪强张平、樊雅占据谯城,聚坞自保,有兵数千,表面臣服司马睿。祖逖进驻芦洲,派参军殷乂去联络张、樊二人。
殷乂来至谯城,见二人兵少且军容不盛,意存轻蔑,言语倨傲。
张平怒杀殷乂,由此拥兵固守,与北伐军对抗。
祖逖攻城不下,遂用离间之计,引诱张平部将谢浮叛反。谢浮应之,遂借商讨军情之机杀死张平,率众归降。祖逖由此进据太丘,但因军中乏食,处境艰难。
正当此时,樊雅为与张平报仇,率众夜袭祖逖大营,军中大乱。
祖逖沉着指挥,督护董昭英勇杀敌,击退樊雅。祖逖率部追讨,遭到张平余部迎击,便向蓬坞堡主陈川、南中郎将王含求援。
陈川、王含分别派部将李头、桓宣率军助战,与祖逖合兵,并听其节制。祖逖因桓宣与樊雅有旧,遂令其去劝降樊雅。
桓宣单人匹马请入谯城,对樊雅说道:今祖逖奉天子明诏,顺江北民意,欲荡平石勒,需仗公为后援,共成大功。先前殷乂轻薄无礼,得罪张平将军,并非奋威将军祖逖本意。今祖将军委某前来,公若趁机与之和解,共襄国难,则上可为国建勋,下能保全富贵。公若固执,一旦朝廷派出猛将来攻,凭我兄手下乌合之众,依据此座危城而抗,且北边又有强贼窥伺,则万无一全,望明公思之。
樊雅见桓宣所说有理,且颇见诚意,遂出城归降祖逖。
祖逖进占谯城,遂于豫州站住脚跟,打通北伐通道,厉兵秣马以待征进。
石勒闻祖逖渡江来伐,先下手为强,遣石虎引军围困谯城。祖逖复求救王含,王含又遣桓宣引军来救。石虎早闻桓宣大名,因见地势与己不利,于是撤军而退,谯城之围遂解。
桓宣于是留在谯城,协助祖逖征讨不肯归附之周围坞堡。
江淮之民因闻王师北还,祖逖待民如子,于是纷纷来投。
陈川部将李头奉命相助祖逖征讨樊雅,颇得祖逖礼遇,战后使引部兵还归陈川。
李头与诸将每提起祖逖,常慨叹道:若能得祖逖为主,虽死无恨。
有与其不合者,将此言诉与陈川:李头每作如此扬言,则必有往投祖逖之意。
陈川大怒,遂寻个过错,杀死李头。李头亲信冯宠便率所部四百余人逃出大营,连夜来投奔祖逖。陈川愈加恼怒,遂派部将魏硕劫掠豫州诸郡,复迫胁各坞堡反晋。
祖逖亦怒,于是派出精兵强将,一阵将魏硕击溃,继而进逼蓬坞。
陈川见势不能敌,只得率部北渡,归附石勒。
字幕:太兴二年,祖逖出兵,征讨陈川。
陈川大惧,急遣使者向襄国求救。石勒获报,敕令石虎亲率五万大军,前往救援。
未料却被祖逖早就猜着,于是在半路林中精心设伏,以少胜多,一举将石虎击败;复又回师,来击陈川大营。陈川由此立脚不住,只得随石虎赵军北返。
石虎为了泄愤,引兵洗劫豫州,带陈川回师襄国;留部将桃豹戍守蓬陂坞,以敌祖逖。太兴三年,祖逖派部将韩潜攻破蓬陂坞东台,桃豹不敌,只得退据西台。
两军对峙四十余日,双方军中皆缺粮,各自军心浮动。当此艰险境地,只看两军谁更能多撑一日,便有取胜之机;若提前一日无力支撑者,必致全军溃散。
祖逖深明其间利害,苦思瞑想,心生一计,不由愁眉顿展,喜笑颜开。
于是命人用布囊盛满沙土,假作大米,送至韩潜军营,派千余人马护送;又使担夫挑着真米,佯作累极躺在道旁歇脚。
桃豹闻知,急遣部将引精兵来袭,担夫丢掉米袋,四散而逃。
部将抢得十数担米回营,报知主将,由此桃豹军误以为晋军粮食充足,于是全军惊惧,满营士气大挫。桃豹最终不敢支吾,于是暗暗下令,命各部连夜撤军。
祖逖已知对方上当,遂在汴水设伏,尽夺石勒运给桃豹军粮。
桃豹粮草被劫,只得再次退守东燕城。
祖逖遂命韩潜进占封丘,压逼桃豹,自己则进军屯扎雍丘,多次出兵邀截赵军。
石勒大军一退再退,豫州便全归祖逖所据,一时声势大盛,中原之民无不踊跃来投。
豫州境内原有赵固、上官巳、李矩、郭默等坞堡之主,各据一方,经常兵戎相见。祖逖遣使调和,示以祸福,晓以大义。
赵固等人陆续归附祖逖,于是祖逖进而收复黄河以南大部中原地区。黄河沿岸另有一些坞堡之主,迫于后赵兵势不得不臣服石勒,且送子弟到襄国为质。祖逖遂与之暗通款曲,使其明降后赵,实附东晋;且不时派出小股兵马,假作抄略征伐各堡,以消解石勒疑心。
诸坞感恩戴德,常自愿被北伐军抢去些粮米,并助其刺探赵军情报。
祖逖因屡破赵军,晋军由此士气大盛,中原百姓亦无不心向王师,踊跃入伍参军。祖逖礼贤下士,体恤民情,施布恩信,礼遇平民。将士稍有微功,便会加以厚赐。
晋元帝闻之大为激赏,遂下诏擢升祖逖为镇西将军。
石勒见祖逖势力日盛,不敢发兵南侵,命人在成皋为祖逖母修墓,又致信请求互市。祖逖虽未回信答复,却任凭双方军民互市,佯作不知。
期年之后,祖逖因为放任南北互市收利十倍,兵马日益强壮。
历史真相:当时虽然互为敌国,但如当年晋将羊祜与吴将杜预一般,和平友好相处。祖逖部将童建暗杀新蔡内史周密归降石勒,石勒却杀死童建,将首级送交祖逖以为示好。而祖逖为积存实力,亦下令禁止边将进侵后赵,不准接纳背叛后赵降者。如此两国边境安定,兖、豫二州人民得以休息;不少人其实皆具双重身份,同时归属东晋与后赵两国。
镜头转换,东晋都城建康。
晋元帝司马睿闻知祖逖与石勒隔黄河分治,不由大为疑忌,遂对公卿重臣言道:如此以来,若祖逖坐大自治中原,割据兖、豫二州,不听朝廷调度,岂非汉末三分情景再现!
王敦:陛下可遣一员上将,出镇合肥,扼住长江口岸,以防祖逖反噬。
晋元帝深以为然,遂问:未知何人能胜此任?
王敦:臣荐戴渊,可当此重任。
元帝准奏,遂命戴渊为征西将军、都督司、兖、豫、并、雍、冀六州诸军事、司州刺史,引兵五万,出镇合肥,扼住祖逖南归之路。
祖逖闻此,对部将叹道:那戴渊虽有才望,却无远见卓识,朝廷如此分派,是来羁糜祖某之意也。我等辛苦收复河南,却不得朝廷信任,实在令人心寒。
其后不久,又闻王敦在朝中跋扈,唯亲是用,排斥异己,朝廷内斗日益尖锐。
祖逖至此长叹不已,复对心腹部将道:朝廷如此,某忧其内乱爆发,乃迟早之事。届时数年努力化为乌有,北伐大业终难成也。
部将闻言,无不唏嘘,怨怅朝廷。祖逖由是无计可施,以致忧愤成疾。虽患重病,仍图进取,抱病与诸将营缮虎牢城。
画外音:虎牢城北临黄河,西接成皋,向为军家必争之地。祖逖担心城南若无坚固壁垒,易被敌军分兵包抄攻破,遂派从子祖济率众修筑壁垒,欲使虎牢关隘如金汤之固,亦作为今后北伐屯兵存粮之所。可惜天不假英雄之寿,晋太兴四年,虎牢壁垒尚未修成,祖逖便在雍丘病逝,时年五十六岁。
祖逖死后,豫州百姓如丧考妣,谯梁之民为其修建祠堂,四时拜祭。
哀表报至建康,晋元帝亦感悯然,追赠祖逖为车骑将军,并命其弟祖约接掌其部众。
永昌元年,石勒因祖逖已死,遂令石虎再度率军南侵。
祖约不能抵敌,南渡退至寿春,豫州再入后赵势力范围。
石勒复又派兵,侵扰徐、兖二州。
晋征西将军戴渊驻守之军无力与抗,一触即溃,皆都步步南退,于是各坞垒堡主皆复向石勒归降。不到一年,祖逖所复国土尽丧。
石勒又派石虎攻灭青州曹嶷,尽有青州;便欲举兵南征,饮马江淮,平灭东晋。
祖逖不幸病亡,除赵主石勒之外,晋朝亦有一人不胜之喜,便是太傅、大将军王敦。
镜头闪回,三年之前。
当时王敦屯兵江陵,打算进兵建康以独揽朝政,便遣参军告知朝廷,且向朝臣暗示,令各向天子进言,以卫护国都为名,奏请调自己带兵入京。
祖逖当时尚未出镇寿春,看出王敦图谋,对王敦使者参军怒道:王阿黑焉敢如此放肆!你归报王敦,使其速返镇所,休存此不臣之念。若迟一步,我则带兵溯江而上驱之!
王敦闻听此言,恨惧而返。
闪回结束。王敦今闻祖逖已死,大喜过望,于是决意举兵叛乱。
镜头转换,按下江东,再说关中。
刘曜既平靳准之乱,于是正式称帝,徙都长安,国号改汉为赵,史称前赵。
有大臣请问:当年光文帝(刘渊)建国号为汉,今改为赵,却是何故?
刘曜:先帝当年以胡族入主中原,奉蜀汉后主为社稷之祖,而立汉室宗庙,为收买汉人之心也。我祖先兴于北方,世居赵地,按五行之说,是谓水德。今孤为帝,应改国号为赵,旗帜及服色尚玄。复以匈奴单于为祖,以示不忘本来面目,又何疑焉。
于是下诏:改立匈奴人宗庙、社稷、祭南北郊,供奉祭祀匈奴冒顿单于,曰“以冒顿单于配天”。立贵妃羊氏为皇后,世子刘熙为太子。
画外音:皇后羊氏,即是晋惠帝之被屡废屡立之皇后羊献容。当初刘曜引军攻破洛阳,至宫中获得羊后,因见其貌美倾国,遂纳为妻,且宠爱有加。刘曜今既为帝,遂立羊献容为皇后,凡国家政事皆与其商议而共决之。
刘曜既立羊献容为皇后,有一日因问羊后:孤与司马家儿,孰为优劣?
羊献容答道:陛下乃开天辟地圣主,与那败家之子,如何并言!彼无非亡国暗夫,有一妇一子,连同自身而三,皆丧于他人。虽贵为帝王之尊,而妻子辱于凡夫之手,焉能与陛下相提并论!洛阳城破之时,妾实不思得生,不意为陛下青睐,复有今日。妾生于高门大户,常以为世间男子皆如惠帝而然。自得司陛下巾栉以来,始知天下竟有如此伟烈丈夫耳。
因此一番对答,赵帝刘曜大喜,此后愈加宠爱,每日与其共同宴饮,不思远图之计。
字幕:大兴三年,长水校尉尹车连结巴氐酋长徐库彭,反叛前赵。
刘曜擒杀尹车,又囚徐库彭及所部五千余人,欲全部杀死。光禄大夫游子远叩头固谏,请求放免,刘曜不听,终将其全部斩首,且命囚禁游子远,以待问罪。(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