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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中古道,亡人断肠。
谯道福凄凄惶惶,率数十从骑亡命天涯,因迷失路径,欲投獠地,却误入巴西。
巴西人杜瑶据守壁垒,见此数十人行迹可疑,遂命土卒一并拿获,擒入围中。经过逐个隔离审问,方知来者乃是谯蜀渠帅,晋朝叛臣。
于是大喜,便将谯道福绑送至朱龄石军中。朱帅令在营门将其斩首,厚遣杜瑶使归。
由此西蜀皆平,朱龄石遂将谯纵等传首京师,遣使归国报捷。
晋帝览奏大悦,诏拜朱龄石为监梁、秦二州六郡军事。又命厚赐太尉刘裕,加授羽葆、鼓吹,以及班剑二十人。
刘裕见蜀地既平,便引军西进,亲自坐镇巴郡,檄令西征大军休要返国,需乘胜往伐汉中,攻击仇池国氐王杨盛。
朱龄石在成都既领刘裕将令,于是便率西征得胜大军,向北出击汉中。
仇池军久不经战阵,未触即退,一溃千里。氐王杨盛被迫撤出汉中南郑,遣使往建康献上降表,并向刘裕称臣。
刘裕准纳其降,于是表请杨盛复镇仇池,以御秦、凉。
晋安帝准奏,封杨盛为征西将军、秦州刺史、仇池公,命引众退出汉中,还归本国。
画外音:仇池国位于今甘肃东南西和县、成县、文县一带,曾前后两次称号建国。西晋惠帝司马衷在位之时,氐人杨茂搜创立前仇池国;东晋孝武帝在位之时,杨定建立后仇池国。因皆称仇池国号,是以有前后之称。
字幕:西元四一三年,癸丑,晋义熙九年。
此时除江南东晋政权之外,大夏、北燕、北凉、西凉、南凉、西秦各自僭国。
是年欧洲罗马帝国灭亡;晋安帝封长寿王为高句丽王乐浪郡公;慧远法师在东林寺刻石立佛影,派弟子从庐山赶到京城,请谢灵运作佛影铭。
镜头闪回,叙述谢灵运来历。
字幕:谢灵运,原名公义,字灵运,小名客儿,谢玄之孙,谢瑍之子。
谢灵运出身陈郡谢氏,生于会稽始宁,幼时便聪慧过人,被祖父谢玄十分看重。幼年时在钱塘道士杜炅道馆中寄养,十五岁才回建康,故小名客儿。
谢灵运从小便爱读书,博览经史,文章绝佳,江南无人能及,从叔谢混尤其爱之。谢灵运十八岁继承祖父爵位,被封康乐公,食邑两千户,援例被朝廷授予员外散骑侍郎。
谢灵运拒任员外散骑侍郎,义熙元年出任琅琊王司马德文行军参军。其酷喜奢侈豪华,座车装潢艳丽,衣着玩物无不改其传统,世人皆仿效以为风尚。
刘毅镇守姑孰,谢灵运任其记室参军,又为卫军从事中郎。刘毅兵败自杀,刘裕因爱谢灵运文才,免罪且加重用,命为太尉参军,返京后转任秘书丞。
闪回结束,镜头转换。京都建康,太尉长史府中。
诸葛长民闻说刘敬宣将自己私书呈递刘裕,不由大惧,每日涕泪交流,寝食皆废,恐遭刘裕所诛。忽思得一计,暗道:刘毅之败,是因无外兵以应。我何不暗结秦王姚兴,请其发兵东进,我于内起兵应之,不亦妙哉!
于是自取笔墨,修书放于几上,伏几而眠。
侍中郎王用相来拜,因素与诸葛长民相厚,家人并不阻拦,直入书房。因见诸葛长民睡着,臂下压着书信,轻轻抽出,快速阅毕,便知其异志。
于是藏书于袖中,高声叫道:胸怀如此大事,亏兄尚还睡得着!
诸葛长民猛醒,遍寻不见其书,魂不附体。
王用相由袖中抽出半截:兄是否寻找此物?公欲谋叛刘公,我当出首,不致为你连累。
诸葛长民急忙下拜,涕泣交流:公若如此,我宗族亲戚尽皆休矣!
王用相急忙伸手扶起:某恨刘裕久矣,既兄有图谋之意,正当出手助之。今有我好友将军吴兰,曾誓同生死,且手中有兵数千,亦不忿刘裕专权,可与其谋之。
诸葛长民喜道:若公愿相助,则我大事成矣。校尉程辑及议郎黄顾乃我心腹,因恨刘裕杀刘毅,心中怀恨,必能顺我讨贼。
于是遣仆去请二人,王用相亦亲出门,请吴兰复至诸葛私宅。当下五人聚齐,相说共诛刘裕之事,因皆刘毅余党,自然一拍即合。
诸葛长民遂于后堂摆宴,五人歃血为盟,相约待刘裕自西川凯旋回京,先伏一千精兵于新亭谷中,复在亭中摆设酒宴为刘裕接程,待将其劝醉,招引伏兵四出杀之。
商议已定,各人散归己府,分别安排去讫。
刘裕班师返回建康,因命辎重同回,故拖慢进度,至约定日期未归。
诸葛长民与百官多日在新亭守迎刘裕到来,久候不至,不得要领。未料刘裕于途中已略闻诸葛长民预谋风声,早已自乘小船,潜入建康城中。
三月丙寅日,诸葛长民知刘裕已归建康,惊惧欲死,只得强忍着装作若无其事,以僚属旧部之礼到东府前来参拜。
刘裕命壮士丁旿暗伏帐后,于正堂接见诸葛长民。
二人见面之后,笑谈犹如平日,诸葛长民亦便放下戒备之心,畅谈玄虚之论。
刘裕闻其高论,时复大笑,忽佯作喷茶,失手碎盏。
丁旿闻摔杯之号,遂自帐后走出,用铁杖击杀诸葛长民。刘裕命将其尸体送到廷尉,并擒吴兰、王用相等,令有司审明其罪。
廷尉鞠审明白回报,刘裕立命杀其五人族众,死者五百余口,京城内外之民无不嗟叹。诸葛长民大弟诸葛黎民平素骁勇,因拒捕格斗而死,幼弟大司马参军诸葛幼民逃到深山,被人告发抓回斩杀。
诸葛氏被诛,建康军民皆感释怀,奔走相告,不怨刘裕,反更恨其全家被诛杀太迟。并皆相勉谓道:勿跋扈,付丁旿。
当时司马休之镇守江陵,甚得江汉民心。其子谯王司马文思留居建康,性情凶狠残暴,喜结交江湖侠士,太尉刘裕厌之。
三月有司上报朝廷,司马文思擅自打死封国官吏。朝廷诏杀其手下差役,独赦司马文思不究。司马休之上疏奏请处罚,自承罪过,并求解职,朝廷不许。
刘裕遂擒司马文思送给司马休之,命其训戒惩罚,实欲令其自己杀之。
司马休之不舍,只上表请求废黜司马文思爵位,并寄书于刘裕陈说谢罪。
刘裕不悦,遂命江州刺史孟怀玉兼任督豫州六郡,用以警戒司马休之。义熙十一年正月,更捕杀司马休之次子司马文宝,及其兄子司马文祖,亲率军讨伐荆州。
雍州刺史鲁宗之自疑,与子竟陵太守鲁轨起兵响应司马休之,反抗刘裕。
二月,司马休之上表罪状刘裕,整兵布阵拒敌;又派使节火速前往后秦、北魏,乞求援兵。两国皆应,后秦派征虏将军姚成王及司马国璠来援,北魏则遣长孙嵩前往。
刘裕欲速战速决,闻司马休之治中韩延大才,便使人寄书至其大营,求为内应。
字幕:韩延之,字显宗,南阳郡堵阳县人,曹魏司徒韩暨六世孙。
韩延之拆视其书道:孤受命西征,止为司马休之父子而已。彼土侨旧乃为其驱逼,一无所问。往年郗僧施、谢劭、任集之等交构积岁,专为刘毅规谋,故遭刑戮。今卿诸人受其父子一时逼迫,与朝廷本无纤毫叛衅。孤虚怀期物,自有由来,今在近路,是诸贤济身之日。若待大军相临,交锋接刃,兰艾杂揉难分。故白此意于卿,并可示于同怀诸人可也。
韩延之便写回书,遣来使回报刘裕:公亲统军马遥征西疆,荆州士庶无不惊骇。蒙屈尊枉顾以书,某方知公起兵是为谯王司马文思昔日旧事,更增感叹。司马休之忠心朝廷,宽怀诚恳待人,因明公匡复大勋,朝廷宗室赖之,故推重明公德行,赤诚以对,每事凡觑明公脸色,方敢施行。因子文思细事受责,司马休之已曾上表请辞,并请撤文思王位,唯留一命而已,亦常情耳。明公突然兴师问罪,直欲谫除宗室枝干净尽,果何意耶!公谓怀有谦敬之心,对人要求历来如此,今出兵征伐别国之君,复以私利引诱于某,果如此言乎?刘藩死于阊阖宫门,诸葛长民见诛侍卫之手;以善语夸耀郡公先稳其心,后复遣轻骑以袭之,使朝廷再无忠贞之士,郡国无能自保诸侯,某良为明公可耻耶!公帐下将佐皆以性命付公,某但亦效君子为人之道,以性命付司马休之可也。郗僧施前鉴在迩,某岂肯自投虎口?如上天注定丧乱不已,纷争不止,则某与臧洪同游于九泉可也,不再多言。
刘裕看到韩延之回书,以示诸将及众官道:做人臣属者,似此可谓尽职矣!
遂罢劝降,传檄使参军檀道济、朱超石将步骑兵出襄阳。
江夏太守刘虔之将兵屯扎三连,立桥聚粮以待,檀道济等积日不至。雍州刺史鲁宗之乃从襄阳率部出发,命其子鲁轨袭杀刘虔之。
刘裕闻报大惊,使女婿振威将军徐逵之为前锋,兵出江夏。徐逵之奉命大进,与鲁轨战于破冢,又复兵败,前锋诸将皆死,独有蒯恩列阵于堤下,勒兵不动。
鲁轨引得胜之军前来进攻蒯恩,乘高俯射,矢下如雨,呼声震地。蒯恩整厉将士,置阵坚严,岿然不动。鲁轨军屡次冲杀不入,只得率部退去。
鲁宗之遂与司马休之军汇合,共同屯兵江陵。
司马休之命子司马文思及鲁轨率军为前锋,抵御刘裕部队。
三月壬午,刘裕从马头岸渡江,鲁轨及司马文思率四万荆州府军沿江边悬崖布防。江津陡峭,壁立数丈,刘裕军虽然渡江,但因地势不利,诸军无法登岸。
刘裕命建武将军胡籓,率军攀爬抢登。
胡籓见眼前形势,奋然道:若如此,则我宁死阵前,岂能因畏敌,被明公诛于阵后!
于是再拜出帐,命军士以刀柄凿石,勉容手脚可置,由此登至崖顶。胡藩率先登顶,率部拼死攻击,司马文思等守军不能抵敌,引兵稍退。
胡藩眼见敌军后退,乘势进攻,荆州军于是纷纷溃散,刘裕军由此攻占江陵。司马休之及鲁宗之只得北逃,独留鲁轨把守石城。
四月,刘敬宣部参军司马道赐欲救其叔祖司马休之,便与辟闾道秀、左右小将王猛子密谋刺杀刘敬宣,意图北上占据广固。
王猛子寻机砍杀刘敬宣,与司马道赐引兵往西,投奔司马休之。
五月,阆中侯赵伦之、太尉参军沈林子在石城攻破鲁轨守军,鲁轨弃城北逃。途中遇司马休之、鲁宗之来援,于是北撤襄阳。
兵到襄阳城下,参军李应之闭门不纳。蒯恩随后率军追来,对司马休之形成夹攻之势。
司马休之无奈,只得会聚鲁宗之、鲁轨父子,及二子谯王司马文思、新蔡王司马道赐,梁州刺史马敬、南阳太守鲁范等文武群僚,在襄阳部众保卫下出境,向北投奔后秦。
蒯恩及王镇恶等率骑兵追赶,直到边境而还。
此时后秦姚成王及司马国璠带援兵赶到南阳,北魏长孙嵩则到河东,但闻司马休之失守江陵,只得各自撤兵返回。
司马休之逃到长安,姚兴纳之,询问东晋国事:刘裕崇奉晋帝,岂便有阙乎?
司马休之愤慨答道:臣前平桓玄之乱,攻下建康之时,琅邪王司马德文曾泣谓臣曰:“刘裕供御主上,克薄奇深。”今以事势推之,晋国社稷之忧,方未可测也。
秦主点头叹息,于是任命司马休之为扬州刺史,鲁宗之等各自封职,欲复还攻襄阳。
鲁宗之领命东出,不幸患疾,死于征途,其子鲁轨只得扶柩归还长安。
刘裕至此大胜,收复荆襄诸郡,振旅还师,归于建康。奏请刘穆之为左仆射,于是议取后秦,攻打长安,图复两京。
义熙十二年五月,秦帝姚兴突患重病,思欲传位于太子姚泓,因爱姚弼,逡巡未行。
皇太子姚泓对于姚弼夺嫡阴谋已有戒备,一面亲到内宫侍疾,一面在宫内安排下重兵,以防不测。又使忠于东宫要臣分别统领禁军,宿卫大内。
姚弼在府第埋伏数千甲士,准备一旦姚兴去世,立即武力夺权。
皇子姚宣因弟太原公姚懿镇守蒲阪,命其串连在外典管重兵诸皇子,以讨伐姚弼名义举兵内向。姚懿因动员军队建牙誓众,开赴长安,姚洸、姚谌分别起兵。
姚兴大病不死,虽对姚弼逆行有所察觉,但因爱其才气,终不忍加刑。姚宣、姚懿等诸皇子罢兵还镇,专程进京面谏姚兴,要求惩办姚弼,姚兴搪塞而罢。
姚弼痛恨姚宣,使人诬陷姚宣谋反。姚兴信以为真,派人到杏城将姚宣逮捕下狱。
大夏王赫连勃勃闻讯,乘机攻打杏城,后秦守军兵败城陷。
姚兴将三万大军交付姚弼,命其镇守秦州。姚弼故伎重演,称疾不朝,聚兵欲反。姚兴此时方知后悔,急令处决姚弼朝中党羽,并召集群臣,商讨惩治姚弼之策。
然终因爱子心切,虽被迫下令逮捕姚弼,但又暗示姚泓出面说情,并将姚弼赦免。
后秦弘始十八年二月,姚兴病势转重,自知不久人世,遂令太子监国。姚弼及其党羽计划谋杀姚泓、劫持姚兴,皆因太子防卫严密而未得逞,遂策划入宫作乱。
姚兴此时终于下令:收缴姚弼武装,逮捕姚弼。
姚弼死党姚洸误信姚兴已死谣传,带兵攻打端门,皇城内外展开激烈战斗。姚兴勉强支撑病体,被人扶到殿前,宣布处死姚弼。
乱军见皇帝未死,顿时失去斗志,溃散而去。事变平息次日,姚兴病发去世,终年五十一岁。太子姚泓即皇帝大位,与先帝发丧,大封功臣,重置百官。
秦帝姚兴既死,消息传到建康,刘裕大喜,便欲趁机北伐,未定其略。
刘穆之自外而入,进言道:明公前番平定荆州之时,便有北代之志;今姚兴既亡,其诸将争位不和,宜即起兵,使其无备,何故迁延不行?
刘裕:自孤起兵以来,近日乡里旧部死伤略尽,使我感伤不已,故未志于起兵。况今禾稼在田未收,不可扰动,以待来春发兵,公谓何如?
刘穆之:不然。秦主姚兴诸子各为其主,争立相斗,各有死党。今若急切击之,则相求援;若缓而图之,则必复相争。明公不如引兵出屯界首,休令进兵,只虚言要去伐魏,说要增兵保边而已。彼见我不攻其国,则必相争,待其变成,明公纵兵往击,则三日可达,必破其国也。若待来春起兵征伐,则彼早知设备,诸子和睦赴敌,必难动摇矣。
刘裕大悦:此计甚善,我即行之。
于是入见晋帝,戒严诸将出兵屯边观衅于秦,并使刘穆之为左仆射,入居东府。
刘穆之由是内总朝政,外供军旅,决断如流,事无壅滞。刘裕又以世子刘义符为中军将军,监留府事,司马徐羡之为刘穆之副将,协理东府。自此内顾无忧,一心边事。
诸事已备,刘裕遂命伐秦。遣将军王镇恶、檀道济自淮淝以向许洛,朱超石、胡藩趋阳城,沈田子、傅泓之趋武关,沈林子、刘遵考出石门。王仲德督前锋,开巨野入河。
王镇恶领兵欲行,刘穆之执手相嘱:刘公今委卿以关中大计,卿其勉之。
王镇恶:我等因托风云际会主公,得蒙擢于行伍战阵,今此一行,正是效命之秋。若咸阳不克,誓不济江以还。三秦若定,而公九锡之赐不至,则乃卿之责矣,与某无干。
说罢二人相视大笑。王镇恶即领兵五万起行,入于秦境。
义熙十三年八月辛丑,刘裕抵达潼关,任命朱超石为河东太守,令与振武将军徐猗之共同引兵,去河北与薛帛三将汇合,进攻蒲阪。
九月,前锋王镇恶、檀道济军进入秦境,所向皆捷。
秦将王苟生以漆丘降于王镇恶,徐州刺史姚掌以项城降于檀道济。后秦新蔡太守董遵坚守不降,檀道济攻克新蔡,将董遵斩杀,旋即攻克许昌,俘获颍川太守姚垣及大将杨业。
与此同时,建武将军沈林子军自汴水进入黄河,襄邑董神虎率领一千余人响应晋军。沈林子随即攻克仓垣,秦兖州刺史韦华降服。
王仲德引军入河,将逼滑台,魏兖州刺史尉建弃城北渡。王仲德遂入滑城,晓谕军民:晋军并无攻魏之意,欲将绢帛向魏国借道伐秦,不料太守不禁吓,谁知竟至弃城而走。
魏王拓跋嗣闻知此语,只恨得将银牙咬碎,遂遣叔孙建、公孙表引兵渡河,擒斩尉建于城外,然后遣使入城,责问晋军无故争城之因。
王仲德使人至魏军大营解释:晋太尉刘裕因洛阳乃晋室旧都,不得不取;司马休之等乃晋国之叛,不得不伐。为扫清山陵,今暂借贵国空城以歇兵马,其后则完璧归魏。
叔孙建还报魏主,拓跋嗣方始心安,乃令罢兵。
晋军已抵许昌,秦东平公姚绍遂向后秦主姚泓献策:晋军已逼安定,孤远难救,宜迁其镇户东归长安,则我可得精兵十万。即令夏、晋两国同时进攻,亦不至有亡国之祸。
左仆射梁喜却道:安定守将齐公姚恢素有威名,且与赫连勃勃已结深仇,必然死守。若放弃安定,夏人必然进逼郿县,寇我京畿。况关中兵足以抗击晋军,何必顾此而失彼哉!
秦主姚泓遂纳梁喜之策,决定东西两面作战,既保西北安定,防止胡夏进击;亦据守长安、洛阳、潼关、武关关隘,阻止晋军西进。
十月,晋军进占阳城、荥阳,王镇恶、檀道济两军会师于成皋。后秦洛阳守将征南将军姚洸见晋军逼近,派人至长安求救。
秦主姚泓闻报,急命越骑校尉阎生、武卫将军姚益南增援洛阳;复令并州牧姚懿自蒲阪进屯陕津,以为声援。
姚洸问计于群僚:晋军兵临城下,朝廷援军未到,如其奈何!
宁朔将军赵玄献计:刘裕虽众,将军只宜固守金墉,晋必不敢越我而西。
姚洸闻言,复问帐下诸将。司马姚禹及主簿阎恢、杨虔已暗中与檀道济相通,遂一起出班,极力反对赵玄建议,怂恿姚洸分兵防守各地。
姚洸中计,遂分兵屯守各处隘口,派赵玄引兵一千前往防守柏谷坞,以广武将军石无讳东至巩城防守。继之成皋、虎牢皆降晋军,王镇恶、檀道济、沈林子由成皋顺利西进。
秦将石无讳进至石关,得悉晋军已至,不敢交战,退兵洛阳。
赵玄与晋军战于柏谷坞,众寡悬殊,遂力战而死,司马蹇鉴与其同死战阵之中。
十月二十日,檀道济引军逼近洛阳,姚禹、阎恢、杨虔等闻赵玄战败,越城出降。姚洸见不能守,遂率百官出城,自缚归降于晋营。
檀道济获秦人四千余众,释而遣之,于是夷夏感悦,归者日众。
此时阎生及姚益南正率部赶赴洛阳途中,得知洛阳失守,不敢再向前进。秦主姚泓闻洛阳已失,急遣平原公姚璞与姚和都兵出长安,迎击晋军。
正在此时,秦国后院起火,陇西又乱。
当初吏部郎懿横曾密奏秦帝姚泓:齐公姚恢素有忠勋,今守安定以对夏王赫连勃勃。陛下登基后未加殊赏,反而置其于死地;安定人以孤危之城被夏寇所逼,思东迁者十有八九。若陛下弃之不顾,是自遗其祸也。若一旦齐公拥众以向京师,得不为社稷之忧乎!陛下宜征齐公回京,以慰其心,且我可得其众以抵晋师,请陛下三思。
姚泓忌惮姚恢威德服众,恐其回京危及自己帝位,固执不听。
字幕:姚恢乃南安赤亭羌人,姚兴从子。多有战功,获封齐公。
当初姚弼夺嫡谋叛,曾表请加刑姚恢。至姚泓继立,姚恢自请出镇岭北,不复干预朝权。寻受命往击安定太守吕超,破城擒之,其后羁押良久乃诛,由是被姚泓所疑,不复信任。
此时刘裕西征两京,赫连勃勃趁机攻伐雍州,拼力攻打。
齐公姚恢见朝廷既不令撤兵,亦不发兵来援,于是大怒,乃率安定镇户三万余叛秦,自称大都督、建义大将军,自北雍州直趋长安。
至此京畿大震,姚泓急抽调东方防备晋军之兵万余,使东平公姚绍为征西大将军,前往迎击安定叛军。经过一场激战,姚恢大败,终被击杀。
王镇恶见后秦内乱大起,又闻报潼关守军薄弱,便与众将商议,当机立断,不待刘裕大军到达,分兵两路西进。一路由王镇恶率军前至渑池,进抵潼关;另一路由檀道济、沈林子部自陕县北渡黄河,向蒲阪进攻。
分兵已毕,两路尽发。王镇恶军战无不胜,不逾半月便攻破虎牢关及桓谷坞。遂派部将毛德祖进攻秦弘农太守尹雅,于蠡吾城将其生擒,因而进占渑池。
王镇恶率军入城,下令扎住三军,自服乘舆往拜故主李方家,各叙契阔之情,赠李方妻金宝无数,并召郡守征拜李方为渑池县令,以话符前言。
然后领兵继进,星夜赶赴潼关而来。
檀道济率部向西渡河,后秦河北太守薛帛逃往河东。檀道济复攻蒲阪,被守将后秦并州刺史尹昭击退;命别将再攻匈奴堡,又被秦将辅国将军姚城都击败。
此时秦主姚泓以东平公姚绍为太宰、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改封鲁公,率武卫将军姚鸾等步骑五万防守潼关,又命姚驴儿率部增援蒲阪。
檀道济屡战不利,问计于众将。
沈林子进言:蒲阪城池坚固,兵力众多,难以攻取。将军不如南下,与王镇恶合军攻打潼关,潼关既破,尹昭不攻自溃矣。
檀道济然之,引军南下潼关。姚绍率兵出战,檀道济、沈林子败之,斩俘秦军千余人。
姚绍退兵定城,凭险据守,告诉众将:檀道济兵少势弱,孤军深入,只能坚守潼关,以待后援。我若分兵断其粮道,当可坐擒敌将。
于是便派将军姚鸾截断大路,以阻止晋军粮运。未料被沈林子兵至潼关,乘夜偷袭姚鸾军营,杀姚鸾及秦军数千人。
姚绍闻报大惊,又派姚赞屯兵河上,欲断晋军水运。
沈林子再率军进击,姚赞兵败逃回定城,秦将薛帛举河曲之众降晋。
其后不久,晋军给养不继,全军顿兵坚城,不得前进,部将纷纷提议撤军东归。
沈林子按剑怒道:今许洛已定,关右将平,事之成败,系于前锋。且我大军尚远,想要撤军,亦难保全。诸公若非欲退兵,我则单独率部西向,以完刘公将命!
诸将遂各镇定,王镇恶并派使驰告刘裕。使者来见刘裕,说明前锋兵顿潼关,营中缺粮,急需救援。刘裕因魏兵正于黄河北岸并进,威胁重大,拒绝增援。
使者还报潼关,王镇恶于是亲至弘农,动员民众捐献军粮,方解缺粮之危。
四月,姚绍再命长史姚治、宁朔将军安鸾、护军姚墨蠡、河东太守唐小方率二千兵再断晋军粮道,反被沈林子击败。姚治等诸将均被斩首,全军几乎丧尽。
姚绍闻报悲愤已极,发病呕血而死。东平公姚赞接领其位,与晋军双方相持。
镜头转换,按下王镇恶相持潼关,再说太尉刘裕。
刘裕亲率军于义熙十三年正月离开彭城,自淮泗进入清河。三月初八,以左将军向弥率部屯于聊城黄河渡口碻璈,自率大军进入黄河西进。
将欲溯河西上,不由颇费踌躇。因河西之地即入北魏国境,若要强行进军,则必与北魏结仇,致使两面对敌。
刘裕计议一番,乃使人持亲笔手书,往见魏主拓跋嗣,求借道河西,以伐秦国长安。
字幕:北魏明元帝拓跋嗣字木末,代郡平城鲜卑族人,魏道武帝拓跋珪长子。
拓跋嗣生于云中宫,聪明睿智,宽厚弘毅。天兴六年拜为相国、车骑大将军,封齐王,天赐六年册立为太子。得知生母刘氏被赐死后,因悲伤不已游行出宫。闻其父道武帝拓跋珪遇弑,带兵入宫,诛灭清河王拓跋绍,夺位登基,年号永兴。
刘裕率军伐秦之时,已是拓跋嗣在位第八年,数年来与北方柔然部族一直战事不断,屡占上风,胜多败少。
拓跋嗣得刘裕借道之书,遂聚文武商议。
众卿咸以为不可,七嘴八舌道:函谷天险,晋军何能西入?其扬言伐秦是假,其实欲伐魏也。陛下宜先发兵阻住河西上流,勿令晋军西入,方保我国境安全。
忽一位大臣出班,乃吏部尚书崔浩,抗言说道:此非上策。司马休之扰其荆州,刘裕切齿已久。今秦主姚兴死而诸子劣,刘裕故乘其危亡而伐之,非是图我。我若塞其西路,刘裕必上岸北侵,如此则姚泓无事,而我替其受敌。我发军赴南则北寇进击,救北则东州复危。未若假之水道,纵刘裕西入,然后兴兵塞其东归之路,所谓卞庄刺虎,两得之势也。若使刘裕得胜,必感我假道之惠德,若使秦国姚氏得胜,我阻其后路,亦不失救邻之名。
众卿齐道:若使刘裕夺得关中,我当如何?
崔浩:纵使刘裕夺得关中,因远离建康悬僻难守,终是为我做嫁衣裳也。今不劳兵马,坐观成败,关两虎而收长久之利,此乃上策也。夫为国之计,择利而为之,岂酬一女子之惠哉?假令国家弃恒山以南,刘裕必不能发吴越之兵,与官军争夺河北之地,居然可知。
诸大臣又道:刘裕西入函谷,则进退路穷,腹背受敌,北上岸则姚泓军必不出关助我。刘裕扬言西行,意在北进,其势然也。依臣等之料,还是休使其入河西。
拓跋嗣恐中刘裕之计,终不听崔浩,而依众臣。遂以司徒长孙嵩督山东诸军事,遣振威将军娥洁、冀州刺史阿薄干,率步骑五万出屯黄河北岸畔城,置百丈绳阻断黄河。还以数千骑兵,缘黄河北岸随刘裕军西行,不时袭扰。
魏军奉命,为防晋军于黄河北岸登陆,沿黄河北岸跟随刘裕军西行,凡漂流至北岸晋军人员,均被魏军擒杀。
刘裕数次派兵上岸攻击,但每刚登岸,魏军便逃,待晋军下船,复又回来。
为击败魏军袭扰,刘裕命数千勇士,车百乘,由白直队首领虎卫将军丁旿和宁朔将军朱超石率领,携带强弓利箭登上黄河北岸,结成却月大阵。两头抱河,每车置五十军士于其中,俟贼至则射之,又使人竖起长白旄,以为疑仗。
大阵既成,魏军不解其意,远观不发。
刘裕召朱超石令道:卿赍大弩百张,一车再益二十人,设彭排于车辕之上。若敌兵四至,见白旄既举,便以兵赴之,弩弓齐发。
朱超石领命而去,依计而行。
魏将长孙嵩见晋兵排兵列阵,以为其果欲登岸来伐本国,于是率骑兵三万前来进攻,进入营阵,四面围打晋军。
晋军拼力死战,初以平素所用弓箭射杀魏军,虽能杀敌,不能胜众。
长孙嵩见敌势甚弱,遂大驱军马四面俱至,势不可当。
刘裕下令击鼓,白直队中竖起白旄,左右晃动。朱超石远远看到,急命车辕上二十军众力引强弩,以长矛为箭,对准魏军力射,至一矛皆能洞穿三四人。
不到片刻,魏军死伤甚众,死尸堆积遍地,根本无力与抗,遂大溃。朱超石令止箭,引众飞驰上前,阵斩魏将阿薄干,魏兵全面败退。
朱超石率宁朔将军胡藩、宁远将军刘荣祖追杀,又斩俘千余人。刘裕因此得以渡过河西之地,进克蒲坂,而西入攻秦。
长孙嵩大败而还,来见魏主,具说失利大败之事。
拓跋嗣后悔不迭道:是我不纳崔尚书之言,方有此大误也。
于是亲向崔浩谢过,并赐以钱帛为酬。自此晋魏不和,为此后争战攻伐埋下伏笔。
镜头闪回,叙述崔浩来历。
字幕:崔浩,字伯渊,小名桃简,清河郡东武城人。出身高门士族,以才学称著于世。曾祖崔悦为后赵石虎司徒右长史,祖父崔潜为后燕黄门侍郎,父崔宏为北魏吏部尚书。
崔浩少好文学,博览经史。玄象阴阳,百家之言,无不关综,研精义理,时人莫及。二十岁时为直郎,天兴中期任给事秘书,转著作郎。
魏道武帝拓跋圭见崔浩擅长书法,常使其侍于左右。明元帝拓跋嗣初即位,拜崔浩为博士祭酒,赐爵武城子,常为明元帝讲授经书。
每当去郊外祭祀天地,崔氏父子都乘坐轩轺车,时人羡慕不已。
闪回结束,书归正本。
刘裕大胜魏军西去,不顾后路。齐郡太守王懿以其地降魏,上疏言称刘裕引军在洛,宜发兵绝其归路,可不战而克。
魏帝以为善策,于是请问崔浩:刘裕前军已至潼关。以卿观之,其事可得济否?
崔浩答道:姚兴好养虚名,而无实用。其子姚泓又犯其老子之病,以致众叛亲离。刘裕乘其危而伐之,且兵精将勇,以臣观之,克之必矣。
魏明元帝:卿言极善。然则依卿之见,刘裕武功,与慕容垂相比而何?
崔浩答道:刘裕胜于慕容多矣。慕容垂承父祖世君之资,生便尊贵,同类归之,若夜蛾之赴火,少加倚仗,便足立功。刘裕则出身寒微,不阶尺土之资,不因一卒之用,奋臂大呼而夷灭桓玄之乱,又北擒慕容超,南摧卢循等辈,僭晋陵迟,遂执国命。今刘裕若平姚泓而还,必篡其主,其势然也。然秦地戎夷混并,虎狼之国,刘裕即使留兵亦不能守之。风俗不同,人情难变,欲行荆扬之化于三秦之地,譬如无翼而欲飞,无足而欲走,不可得也。若留众守之,必资于寇。今以秦之难制,一二年间岂刘裕所能哉?陛下且可治戎束甲,息民备境,以待其归,秦地亦当终为我国所有,可坐而守也。
魏帝又问:刘裕已入函谷关,有进无退。我若南袭彭城、寿春,刘裕何能自立?
崔浩答道:西北二寇未殄,陛下不可亲御六师。秦国兵众虽盛,而将无韩信、白起;长孙嵩有治国之用,无进取之能,非刘裕敌手也。臣谓待之不晚,陛下冷眼观之即可。
明元帝笑道:如卿所说,天下人物皆为卿量审已定矣。
崔浩答道:臣尝私论近世人物,不敢不奏上闻。若王猛之治国,苻坚之管仲也;慕容恪之辅少主,慕容暐之霍光也;刘裕之平逆乱,司马德宗之曹操也。
明元帝大悦,赐以缥醪酒十觚,水精戎盐一两:卿言若此盐酒,朕故与卿同其旨也。
虽然认为崔浩之谏乃金玉良言,犹命长孙嵩、叔孙建各简精兵,俟刘裕兵西入函谷不归,便南侵彭城。
四月中旬,刘裕进至洛阳,为防止魏军袭击,停军两月以部署后军防卫。七月,刘裕至陕,使部将沈田子、傅弘之进入武关,后秦守将逃走。
沈田子进占青泥,秦主姚泓命给事黄门侍郎姚和都屯兵峣柳阻击。
八月,刘裕大军进至阌乡,屯于潼关之东。王镇恶与沈林子前来参见,皆喜极而泣,至此前锋大军得资军粮,军威大振。
刘裕顾虑沈田子军力薄弱,便派沈林子率军前往支援,牵制秦军侧翼。沈林子未至之时,沈田子正欲准备攻击峣柳。姚泓本欲率军迎击刘裕军于潼关定城,但顾虑沈田子突袭侧背,于是决定先率军消灭沈田子军,然后倾全国之兵,迎击刘裕主力。(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