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赤裸裸的暗示,倒还真不好装傻充愣,对于祖母的要求,江景辰满口答应下来,转头就去找到父亲,直言道:“祖母欲效仿叔祖母,将吴家庶支的闺女迎进门来当侯夫人,父亲您可得有心理准备啊!”
继室才入土,这就又准备续弦了?威远侯呆滞许久,反应过来后拉着长子去到灵堂之外,询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江景辰将先前与祖母的谈话歪曲之后重新说了一遍,末了总结道:“祖母估摸着是先前在小郑氏灵堂上对叔祖母有所不满,似乎有些想要将二房赶出威远侯府的意思。”
嫡母要将生母赶出侯府?依着礼法,嫡母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怎么就突然间起了这样的念头?就因为生母在小郑氏灵堂上提了那么一嘴?可最后也没让她葬入祖坟啊!怎么就......
威远侯左右为难,焦急追问道:“你说的可是当真?”
江景辰露出一抹为难之色,无奈道:“这事儿真不真,父亲难道看不出来吗?祖母虽没有明言,可连我都能听得出话里的意思,两位老太太有间隙又不是一天两天,现在才爆发出来,已经算祖母脾气好了。”
后宅之事威远侯虽不曾过多关注,可也知道嫡母前十年过的是什么样日子,至于生母那边......说是司马昭之心也不为过。
一个是嫡母,一个是生母,这要是闹僵起来,该如何自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依着礼法,哪怕他是一家之主,在婚事上也逃不开嫡母的过问,若是嫡母要他娶吴家庶支闺女,到时是该顺从还是拒绝?
一瞬间,威远侯脑海中闪过诸多想法,与刑部审案断案不同,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丝毫道理可讲,不娶便是忤逆嫡母,可视之为不孝,若娶......小郑氏病故才几天,哪怕是过足了百日,生母那边怕是依旧会不依不饶,少不得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来自最亲的人捅出的刀子才更伤人,江景辰眼珠一转,感叹道:“祖母要父亲娶远房的堂姑姑,多半都是抱着与叔祖母当年一样的想法,只顾着自身的利益,根本不在意父亲的想法,无论是祖母也好,叔祖母也罢,她们似乎都忘了这里是威远侯府,当家之主乃是姓江。”
威远侯是江家的威远侯,不是姓吴,也不是姓郑,两位老太太要争内宅主事之权可以,但也仅限于内宅。
当年一时心软,听从生母的话娶了小郑氏,方才有了父子分隔两地十年之久的局面,以及接连发生的那一大摊子糟心事,现如今还要再来一个小吴氏......
威远侯神情变化不定,沉声追问道:“你祖母还说了什么?”
江景辰想也不想张口回答道:“还说长房应该少掺和二房的事情,毕竟叔祖父还健在呢,父亲越俎代庖可不好。”
威远侯眉头越皱越紧,嫡母这是要让他与生身父母划清关系的意思吗?
他的心中忽然涌出一股冲动,想要去与嫡母理论一番,脚下刚踏出一步,紧跟着便又收了回来。
早在他被过继到长房的那一刻,就已经与二房划清了界限,可他却一次次跨越了那条界限,置长房于二房之后,这些年来嫡母不说,并不代表心里不会有怨言。
嫡母错了?没错。
生母错了吗?不敢说错。
谁错了?
威远侯扪心自问,答案不言而喻。
若非是他的一再过界,也不会惯出生母动不动就以死相逼的性子。
“辰儿,你恨为父吗?”
“???”
突然来这么一句,几个意思?
江景辰狐疑看向父亲,询问道:“父亲这是想起了当年将我送去钱塘县的事情?”
威远侯长叹道:“若非是为父娶了小郑氏,你也不会中毒,为父从未问过你在钱塘县那十年间过的如何......不是不问,实是不敢问,甚至都不敢去想,为父就怕一想便会忍不住......”
没说几句,威远侯便痛苦不止,豆大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般掉落。
突然起来的煽情便没有让江景辰有所触动,甚至还生出一股极度的厌恶之感。
十年间,一封书信都未曾有过,更不曾给过任何帮助。
小郑氏派人暗杀之事,父亲说是不知情,可事实当真是半点都不知情吗?
张神医曾断言命不久矣,身为亲生父亲毫不犹豫选择了放弃,连装个样子都不想装。
恨?
配吗?
江景辰暗自冷笑,面上装出一副动容的模样,开口道:“说一点不恨那是假的,可父子之间哪会有什么隔夜仇?祖母曾与我说过,父亲当年也是为了整个侯府着想才会将我送走,实属无奈之举,我能够理解的。”
威远侯楞了楞,疑惑道:“你祖母与你说的?”
江景辰点了点头,信口胡诌道:“是的,祖母说父亲不止是父亲,还是江家的威远侯,万事当以家族为先,这是一个男儿该有的当担......”
以家族为先?
威远侯满脑子都在回荡这句话,至于长子之后说了什么,根本无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