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为一县之长,若不肯下令,哪怕是治水钦差,也调动不了地方上的官兵。
虽有违人性,却无违律法,因而挑不出西沂县令的错处。
江景辰心有余而力不足,心思急转,将李守拙拉至一旁,压低声音说道:“修堤防洪救民于危难,此举乃是大善之事,必能增添王爷威望......”
李守拙直接打断道:“威望于本王无益,你这样可蛊惑不了本王。”
江景辰开口道:“您如今是王爷,若是有坊间声望加持,再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怎会无益?”
李守拙直言道:“江郎中,本王不信不会不懂凡事过犹不及的道理,眼下声望于本王而言非但无益,反而有害。”
不装傻的纯王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倘若调动不了官兵,就只能依靠百姓自救。
眼下形势紧急,江景辰没有过多的时间去考虑周全的计划,只得以治水钦差的身份号召县内百姓。
想法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具有大无畏奉献精神的百姓毕竟在少数,在有限时间之下,需要大量人手才能提高效率。
想要让更多百姓参与修堤防洪,就需要起头带头作用。
身为治水钦差,若不亲自上阵治水,如何动员更多的百姓?
江景辰此次奉圣谕而来本就不是为了治水,因此在这场水灾之下,他并非只有一个选择,但他没有选择退缩。
只因在他犹豫之际,脑海中浮现出先前宝稚县溃堤时浮尸遍野的场景。
他的良心不多,但不是完全没有。
而但凡有一点点良心之人,在亲眼见证过那样的场景之后,都不会再想看到第二次。
洪水猛兽,短短四字背后是无数百姓的生命。
大雨依旧下不停,天空乌云密布,阴沉沉的天压得人有些透不过气。
江景辰领着河工百姓上了河堤,只见短短时间水位上涨的厉害,按照这个速度,用不了三天洪水就能够漫过堤坝。
万金神色凝重,担忧道:“此地淮、泗两河之水汇流,其势无比凶险,公子莫要上到堤坝,就在岸边指挥吧。”
江景辰回应道:“你知道此时上坝危险,百姓们也同样清楚,倘若我不上,那就更不会有多少人愿意上。”
他从没想过要当一个好官,只不过有些事情既然亲眼看到了,那就很难迈步过去。
此时的水位还在安全线,西沂县堤坝修的也足够坚固,短时间内不会出现太大的危险。
但眼下的水势便如悬挂在头顶的利剑,随时都有落下的可能。
“上坝,修堤。”
一声令下,江景辰率众向前。
衙役们从县里运来需要的工具,百姓们负责装填物料,河工们开始规划修筑工程,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李守拙远远站在岸边,凝望着堤坝上的那道身影,好似自言自语般说道:“江景辰,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随行而来的官吏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回答。
西沂县令想着王爷既然问话,那便不能不回,思虑片刻,寻了个适当的词,开口道:“江郎中无愧水部郎中一职。”
李守拙淡淡道:“你是说前几任水部郎中都不如他称职?”
西沂县令回答道:“往年几任水部郎中也曾巡视堤坝,不过那都是在洪水来临前,以及退水之后,只在岸边巡视......”
李守拙忽然接了一句:“就像本王这般?”
西沂县令心中一惊,急忙辩解道:“还请王爷恕罪,下官的意思是......”
李守拙挥了挥手,打断道:“行了,你什么意思本王不在乎,但你倒是说说,他能防住这场洪水吗?”
西沂县令谨慎回答道:“只要修的够高,想来应该是可以的。”
李守拙沉默不言,场中只听大雨坠落之声,好半晌才开口道:“淮南道又何止一座堤坝,水患之地也不止一个淮南道,可大周朝就只有一个江景辰。”
什么意思?西沂县令听不明白,不知该如何接话才合适,只得附和道:“江郎中确实有过人之处。”
修堤需要大量石块泥沙,运送则需要大量人手,经验老道的河工分身乏术,有限的条件之下,哪怕江景辰亲力亲为也没能加快进度。
青玉撑着大伞,尽量为公子遮挡雨水,奈何风渐渐大了起来,大伞不仅没用,反而增添了危险。
眼见公子衣裳已经被雨水打湿,青玉干脆将伞一扔,跑去拿来了蓑衣。
“公子,快些穿上,得防着着雨水,可不能染了风寒。”
水位上涨了多少、堤坝修得如何,全然不在她的关心范围,在她的眼里就只有公子一人。
江景辰望着堤坝上的百姓,询问道:“消息传出去了吗?新来了多少人?”
万金回答道:“消息已经传出去了,闻讯而来的只有十几人。”
青玉见公子满脸疲惫,心疼之余,亦是有几分不满,闷声道:“连自己的家园都不来守护,活该让大水冲了......公子,别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