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
亦或是假?
江景辰当下无法分辨,也不能从别处考证。
最无奈的,是他没办法从朱全章神色中分析出丝毫端倪。
“朱相提及此事,是想告诉下官什么?”
“老夫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朱全章轻捋长须,眼神中略带几分失望。
江景辰心中毫无争辩之意,淡淡道:“倒是让相爷失望了。”
朱全章摇头道:“无所谓失望与否,只是觉得你的本事,不应该仅限于此。”
夜幕之下,晚风吹拂,带来阵阵凉意,也吹动了悬挂亭内的大红囍灯,两人的人影忽长忽短。
几声虫鸣响起,朱全章望向亭外已显凋零之象的花圃。
“虫生子土中,入冬以其土置暖炕,曰水洒,锦覆之,伏五六日,土蠕蠕动,又伏七八日,子出白如蛆然。置子蔬叶,仍洒覆之,足翅成,渐以黑,匝月则鸣,鸣细于秋,入春反僵。”
据说蟋蟀、蝈蝈、咂嘴儿、油葫芦需经过七次脱壳。
每脱一次壳,它便长大一点,第三次脱壳,已可分辨其性别。
这些冬虫每次脱壳之后,都要将脱下之衣趁未干时食尽,因脱下的壳里有钙质,有吃哪补哪之说,否则就要得病。
最后一次脱壳极为重要,需要“虫儿把式”张灯看守,精心护理,蜕成畸形,前功尽弃矣。
此谓之养冬虫之法,所养之虫乃为宫廷御园、达官显贵、富足之人的玩物。
忽听此言,江景辰不明所以,沉默片刻,出声道:“下官曾闻:每至秋时,多有人以小金笼提储蟋蟀,闭于笼中,置之枕函畔,夜听其声......相爷亦有所好?”
时至十月,再月余时间便要入冬。
夜晚的虫鸣之声此起彼伏,算不算悦耳,反倒令人觉得嘈杂。
朱全章慢步走向亭栏边上,遥望夜空明月,吟诵完一首赞月之诗,回过头来,询问道:“你觉得人与虫,何异?”
文人,骨子里总有一些毛病,为官者更甚。
江景辰暗自心中腹诽不已,面上不动声色,回答道:“下官读书少,听不懂话中深意,还请相爷明言。”
朱全章呆愣良久,抚须长笑,道:“圣上接连破格擢升,未冠之年,领正四品之职,另加专典机密,你何德何能?”
言语中不带任何负面情绪,也没有质疑、嗤笑之意。
换作他人,多半会竭力反驳,又或者是陷入自省当中。
江景辰是个例外,立刻便意识到了其中把戏,当即直言道:“简在帝心,何须他人言语。”
朱全章挑眉,背着双手,下巴微抬,眼眸低垂,沉声道:“你可知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望着那双极具警告意味的眼眸,江景辰不卑不亢,回应道:“下官读书少,听不懂话中深意。”
朱全章脸色顿时一僵,脑海中不禁冒出一个疑惑:读书少何时成了能够常挂于嘴边的言语?
既能说出简在帝心,又怎会连如此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这般无赖,真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如彦钧那般人物,竟会生出你这般孩子,着实令人有些意外。”
那般,这般......
所指何意?
江景辰眸中异色转瞬即逝,直言道:“相爷说了这么多令人听不懂的言论,究竟是想表达什么事情?”
朱全章忽然间,脑海中闪过“竖子不足以谋”的念头。
也仅仅只是瞬间,他便反应过来。
“已经很久没有人能够扰乱老夫的心绪,倒是老夫将你看轻了。”
所以,重点是什么?
虽然明白这些文官上位者说话不明说的德行,但江景辰依旧是满心无奈,对于这种意思全靠猜的对话方式很是不耐烦。
“方才饮酒过多,夜里冷风一吹,头便疼了起来。相爷若无别事,下官便先行告退。”
言罢,江景辰不等回应,转身便朝亭外走去。
如今的行事之下,实在没必要再次浪费过多的时间。
朱全章见状,轻飘飘开口道:“不让你擢升,是在帮你。”
还想用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那一套来当说词?江景辰停下脚步,转过身,漫不经心询问道:“相爷邀下官前来,莫不是想要下官一句感谢?”
朱全章并未在此话题继续延展,转言道:“自圣上继位以来,便一心想要集权,你可知为何?”
反问了一次又一次,实在是烦人的很。
江景辰气急,暗自翻着白眼,再次重复道:“下官读书少,听不懂话中之意。”
朱全章多少摸到了些许对方的性子,当下也不在意,自顾自往下说道:“圣上想要集权于股掌,而后拓展疆土。”
凡有能力的帝王,多是以开疆拓土为一等要事。
历朝历代,开疆拓土、打击外敌,首要是为了维护皇权统治,让皇帝达成自我实现的需求,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