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
供销社食堂亮起了灯。
一般来讲,这年代的供销社下班早,食堂里四点半就很多人了,吃完饭不超过五点。
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刻,人早就走光了。
桌椅也已摆放整齐。
角落里面。
却单独留了一张桌子。
桌边坐着一个剃着平头,穿着白色短袖衬衣,以及绿色军裤的中年男子。
他眉毛很粗很浓,眼睛却细成了一条缝,平平无奇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此人正是接替周树雄的那位,名字叫做肖卫革。
坐在他对面的,却是双眼红肿如桃,不断哽咽的许白鹿。
“许知青,你别哭了,”肖卫革无奈道,“你这样的情况,我也很同情。”
“如果能给你办妥返城手续,我连夜加班加点都帮你办。”
“问题在于,如今不仅仅是调令遗失的问题。”
“关键是,知青办那边卡着你,不允许你办。”
许白鹿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抹眼泪。
那柔弱无助的模样,确实令人心生同情。
肖卫革见状,又叹息道:“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一天找我几回,我也是爱莫能助。”
许白鹿终于开口了。
她弱弱的说道:“肖书记,我是不是以后只能留在农村了?”
肖卫革尴尬道:“农村有啥不好,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嘛。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
呜呜呜呜,许白鹿肩膀耸动,哭得更厉害了。
事情居然闹到了这个地步。
她不但前途尽毁,还没办法回城。
难道一辈子当村姑?
说实话,此时的许白鹿,心里有些后悔了。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纠缠周春明。
哪怕花些钱,找个类似周德生这样的老光棍,跟他去领个证,然后就可以拿着证,去医院把孩子拿掉。
或者,让郑乾和张沅配合也行。
反正这两条舔狗都垂涎她的美色。
尤其是张沅,那更是一门心思搞钻营,按照他所说的,给他补偿就好了嘛。
让许正茂给这姓张的提干,先整个副科当一当,问题其实不大。
自己当初咋就鬼迷心窍,非得跟周老四死磕?
“真的,你别再哭了,我最见不得这个。”肖卫革急得挠头,“你有啥要求就提吧,我能帮忙的,就尽量满足。”
许白鹿点了点头。
她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
心里很清楚,肖卫革是姚县长的人,姚县长跟许正茂又是青年干部培训班的同学,喝过几回酒,有那么几分交情。
所以,她也没啥顾忌,径直说道:“我要报仇!周老四敢这么伤害我,我要他完蛋!要他蹲号子!”
肖卫革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没有人在附近,于是压低声音说道:“这个问题不大!周家那小子,也不是啥了不起的人物!我有一百种办法弄死他!”
“以前我在杨家沟公社,有个刺头知青得罪了我,后来被我抓到了把柄,用偷鸡摸狗这个罪名,把他给送进去了。”
“足足两年半啊,最近才出来。”
听到这个,许白鹿的脸色,顿时好看了一些。
既然这姓肖的挺会整人。
那么周春明死定了。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肖卫革所说的杨家沟刺头知青,原先没判那么重,主要是这姓肖的写了张字条,还按了手印,指认那位知青拿着刀威胁要杀公社干部。
“肖大哥,你要是真的做到了,我们全家都感谢你,”许白鹿说道,“还有那个周树雄,以及男知青冯应彬,都是跟周老四一伙的!”
“我觉得,要不这样。”
“你就发一发慈悲,顺带着把他俩一起收拾了!”
肖卫革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初来乍到的,人都还没认识几个,把周老四搞倒搞臭就行,不宜扩大打击面。”
许白鹿激动起来:“肖大哥,你倒是心善,可是有些人不服你啊。就像那个周树雄,恨你抢了他的位置,恨你把他贬去当畜牧干事,背地里说了你不少坏话。”
肖卫革眉头一皱:“他都说了些啥?这人咋能这样呢?要服从组织的工作安排啊!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担任畜牧干事,也还是公社干部里面的一员,同样能为广大社员做贡献嘛!”
“反正没好话,”许白鹿说道,“你想想,原先公社是周树雄说了算,现在肖大哥你取代了他,他心里能没有意见?我那份返城调令,就是他故意弄丢的吧!”
肖卫革不说话,目光却变得阴沉。
他跟周树雄交接工作的时候,对方非常不配合,抵触的情绪很明显。
而且,当时办公室里挺乱的,周树雄一口咬定,许知青的调令不见了,不晓得被谁拿错了。
肖卫革发动了不少人手,把公社所有办公室,都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找到这份调令。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