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岚丢失时,才一岁多一点,刚刚学会走路,还只学会冲着忠诚伯喊一句“爹爹”。
丢失之前的岚岚,每天就像个小鸭子似得黏在她们身后,却在一个慵懒的夏日午后,突然就人间蒸发,再也找不着了!
曹家伯娘生这个女儿的时候正值三姓寨历史上最热的一个盛夏。
那是一个闷热无比的夜晚。
繁星闪烁,热浪滚滚。
那时候三姓寨还没有通电,没有电扇也没有电灯。
几个妯娌、婶子陪同着从曹家伯娘的娘家望水坪请来的当地最有名望的老中医周先生,在一盏昏黄的煤油灯下为她接生。
整个生产过程还比较顺畅。
孩子刚一“呱呱”落地,就从阴峪河下游的山谷中刮来一阵阵清凉的风,在场的每个人立马都神清气爽。
周老先生是1942年前后随父母从河南洛阳跑到这深山老林的。
他小时候在洛阳念过私塾。
除了医术高明,也是望水坪最有学问、最有德行,最受人尊重的人。
当杨忠诚请他为襁褓中的女儿赐个名字时,他略一思忖便说:“这孩子刚一落地就来了一阵凉爽的山风,这是老天在赐给他名字啊!”
“‘山风’不就是‘岚’吗?小名儿就叫个“岚岚”吧!”
他用树枝在刮着土灰的泥巴墙上写下了一个“岚”字。
“至于学名儿嘛,就叫个‘亚男’如何?”
“岚岚!亚男!杨亚男!”
堂伯杨忠诚反复念叨着这几个名字,感觉学问这个东西真是很神奇,取个名字都能如此妥帖,让他满意无比。
现在岚岚丢了,曹家伯娘快疯了,忠诚伯也是伤心欲绝。
乖巧的女儿哪怕才三岁,但已经成了他最贴心的小棉袄,时刻温暖着他的心。
他深深地爱着这个刚刚才牙牙学语的女儿。
纵然当时条件那么艰苦,但他还是把女儿当做公主一样宠溺着。
夫妻二人伤心之余,便开始发了疯一般四处寻觅。
有人说是不是掉进了哪个水塘或者是跑到不远处的阴峪河边被河水冲走了呢?
哭肿了双眼的曹家伯娘也有此担忧。
她找人打捞了浜子里所有大大小小的水塘,又沿着河边一路撕心裂肺地呼喊寻觅。
她从家门口往下游搜索了几十里地,找遍了每一个河滩、每一个深潭以及每一个缓流之处,依然不见踪影。
又有人说这些年到这深山里来的人越来越多,五湖四海南腔北调的人都有。
收头发猪毛猪鬃的、收香菇木耳板栗核桃等山货的;挑着担子卖针头线脑解放鞋棉线袜的货郎们;还有一些背着行囊四处补碗修锅、砌房子、修公路、打短工的外乡人。
几乎每天都有陌生的面孔出现在浜子里。
刚开始人们还很新鲜,拉住这些人好奇地打听着山外的光景。
可久而久之,人们便习以为常了,也就不再怎么理会这些人,平静地看着他们在浜子里呼上喊下、窜来窜去的。
所以,乡邻们认为被这些人把小孩抱走的可能性很大。
况且此前就有过好多先例。
整个三姓寨在那些年里,前前后后有一二十个孩子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这些孩子中最小的只有五六个月大,而最大的也只不过五六岁。
除了小孩,三姓寨那些年失踪最多的就是女人。
从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到三四十岁的寡妇或已婚妇女,突然之间就人间蒸发,杳无音讯了。
曹家伯娘顿时绝望了!
偌大的中国,人海茫茫,她一个连三姓寨都没走出过的女人,到哪里去寻得自己丢失的女儿呢?
她整日里蓬头垢面,生产队的活儿也不干了,满三姓寨四处打听,逢人便双目呆滞地抓住别人,问有没有见到她们家那漂亮乖巧的岚岚。
堂伯杨忠诚则在他大哥村书记忠财伯的指点下到三姓寨派出所去报了案。
他们拎着一只正在下蛋的老母鸡和一筐鸡蛋,在派出所找到了曹家伯娘娘家的一个亲戚。
这位从部队复员回来的民警态度坚决、言辞肯定地拒绝了他们的母鸡和鸡蛋。
他详细地询问并记录了相关情况后,真诚而坦率地对他们夫妻二人说:“不管我们是不是亲戚,我们都会竭尽全力来帮你们找寻这个孩子!”
“但近些年来拐卖妇女儿童的案件在我们三姓寨乡非常多。在现有的技术条件下,破案率一直不是很高。”
“所以,作为亲戚,我就实话实说了:你们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今生有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个孩子了!”
这句话瞬间就把曹家伯娘推向了绝望与痛苦的深渊,回到家后便滴米不进,一连好几个月都卧床不起。
直到杨浩宇的母亲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一起来看望她。
那时尚在襁褓中的杨浩宇,穿着自己姐姐小时候的花衣衫,长得又水灵灵的,胎发柔软细长,像极了一个小女孩。
病恹恹的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