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龙寺中,阵阵药香扑鼻。
小沙弥急匆匆地取来诸多珍贵药材,送到寺庙伙房之中,碾碎成粉末,再行煎制成药。
而一间静室之中,段智兴盘膝而坐,脸色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枯瘦蜡黄。
这位昔年的绝顶高手,此刻生命,仿佛风中残烛,摇曳晃动。
而在他对面的少年双眸闪烁温润光华,愁眉微皱而不语。
此番,虽然成功击退吐蕃,也算救下大理国一境安危。
但,唯有周玄心知道,这一战之间,也有性命,妄送于自己手中。
对于前一世从未与人有过冲突的他来说,首次动手杀人,的确心旌摇动。
“你此前说,闭关一个月,我并没有想到,你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境界还有突破。”
“此番领悟绝学,想来更是大有进益。”
段智兴笑容和蔼,但语气中的气力,的确渐渐微弱。
此刻,若论及修为高度,他为一品,周玄心仍是二品巅峰。
但却瞒不过这位曾经的五绝之一。
“段皇爷,玄心能有此身此命,全靠着您当初一念之仁。”
段智兴摆了摆手,似乎对陈年往事,已不挂怀。
“当年我其实,也是一线之间的心绪,如今想来,若是束手不救,虽然保全了自身元气,但想来也是敌不过中神通重阳真人的。”
“介时再度回想起来,怕是追悔莫及,即便五绝之首,又哪里有救下一条孩童性命来得重要。”
周玄心听得动容,他知道,南帝段智兴虽然在五绝之中,最是低调,但心性也最是仁厚。
如果按照原本的故事发展,必定不会有今日灾祸。
日后以段智兴的天资,必定精进功力,即便无法问鼎天下武道,也定然不输其余四绝。
“朕当初一心扑在武道上,国事料理不周,有朝一日我若亡故,还望玄心你能多为我大理国,周护一二。”
言至此处,已有托国之意。
两人身旁的渔樵耕读四人,早就含泪不语。
此刻,更是一齐泪涌下拜。
段智兴身躯不动,一道真气将四人缓缓托住。
随后,将四人打发出去。
“这一次,见到了你的境界,朕也算见到了不同的风景。”
段智兴蓦然长叹。
“这一次,我强行运功出战,虽与吐蕃高手斗了个不分上下,但已然牵动旧伤大患,即便有药力维系,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不过一年好活。”
听得段智兴言说,周玄心这才得知。
原来在自己到来之前,渔樵耕读四人虽侥幸胜了几阵,却也没有撑过太久。
段智兴强行催动自身内力上场,已与吐蕃一众上三品高手剧斗了数日光景。
几乎是一人之力,酣战大半个吐蕃武林。
随后,更是再与鸠摩智连对了九十余招,与金轮法王以内功相抗,坚持了数个时辰。
连番大战之下,油尽灯枯,经络重创。
除此之外,周玄心更是了然,段智兴身上旧伤,分为两部分。
其一,便是当年以残弱之躯,强行破境,在华山激战数个日夜所致。
其二,便是自华山回还之时,又与一位剑道宗师一番苦斗,方才留下更深层次的伤势。
而那位剑道宗师,也算得上一位江湖翘楚,天骄绝艳之才。
一身剑意修为,已直抵达绝顶之巅。
傲然而视天下群武于无物。
即便是当初方才夺得南帝称号的段智兴,也不过坚持十数招,便即留下内伤而败北。
至于那位剑道宗师,却是耳熟能详。
此人闲云野鹤,难觅踪迹,但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位散修。
复姓独孤,名曰求败。
周玄心暗自心惊,在他的印象中,剑魔独孤求败,可是一位活在台词中的传说级人物。
不多时,汤药煎好,段智兴苦笑着饮下一碗。
“杯水车薪,却也不能推辞。”
“朕在一日,南帝的名号便能震慑东南一日,若是有朝一日,朕也不在人世,怕是大理国又要陷入战火。”
周玄心点了点头,世人皆知,大理国如今坐拥一阳指、先天功及六脉神剑三门绝顶武功。
一旦没有了武道高手压阵,且不说国力强盛的吐蕃,即便是境内那些寻常门派,怕是都敢上门叫嚣。
“这些武功,若我在时,还算是珍宝,但若我当真性命不存,那便是祸非福。”
周玄心心里一阵打鼓。
他不会是想要我替他守护国门吧......
“朕放眼满朝文武,大理国境内诸多门派,确无一人似玄心你这般,能予以重托。”
“大理国国运,唯有担于你一人之身。”
好你个段老头,还真是这个心思。
说得倒是情真意切。
但留在大理,典籍总有阅览完的一天。
自己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