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粼粼,身后终南山影,早已遁入云雾之中。
周玄心自离开全真教,已过了多日光景。
周玄心静静地望着手中请帖,不由得想起那个前来送信通秉的聋哑人,和那珍珑棋局的邀约。
聪辩先生苏星河,于锣鼓山摆下一座珍珑棋局,邀请天下雅士,对弈共座。
而逍遥派,便坐落于斯。
这邀约一出,所请的,无不是江湖之中名门高士。
至于自己行踪如何被苏星河所知,周玄心倒没有过多在意。
毕竟逍遥派的手眼通天,在江湖中是人所共知之事。
逍遥派多年以来,亦正亦邪,不入俗流,极是神秘。
而门派之中,更是高手如云。
而此次发出邀约天下群雄的聪辩先生苏星河,乃是逍遥派中第一全才,据传医卜星象、琴棋书画、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无所不精。
甚至江湖之中早有传言。
旁人习武,逍遥修仙。
也正是逍遥派神秘莫测,这一回却大反常态地邀约天下,使得江湖中人对其又是好奇,又是敬畏。
特别是逍遥派如今的掌门无崖子,数十年不出深谷,据传也是江湖中第一等的遁世高人。
周玄心应约而往,心中也稍感希冀。
自他开启了道藏系统之后,始终不曾忘记自己重活一世的心愿。
阅览天下道藏典籍,登顶武道之巅,
但若单论起这道藏系统而言,本该拘束于一方书阁之内。
不应飘摇云海之间。
但,如若阅览数万典藏,却始终足不出户,只静候天下风云有变,淡然看尽世事变迁。
似乎又不符合周玄心的脾气。
并且,天下道藏广布,哪里是一家楼阁书架所能尽藏的?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综一代典,成一家言。
唯有将这世间山水融汇于过往所读之中,才能将那些记入脑海中的文字,体悟得更加深刻。
毕竟,系统对于自己的要求,并不是追赶数量,而是真正加以体察、感悟。
也正因如此,他也并没有从全真教中,取走太多书卷,只略略通读了几本,便即离去。
对于全真教,他始终无法置身事外,但这一遭,他力助马钰等人再造气运莲池,自问也算对得起周伯通所在门派了。
故而此番离去,心中唯有坦荡释然。
不消数日光景,便已临近了擂鼓山附近。
周玄心抬眼望去,果然看到山势奇绝,似袍袖轻拂欲飘摇直上之感。
风声一动,松柏如涛。
不愧为逍遥二字之名。
沿着山路缓步而上,周玄心倒也不急于施展轻功。
观览旅途风景,也不失为人生中一大乐事。
何况,逍遥派多年来隐居不出,更不似全真、武当那般,设有森严的山门与守卫。
反而一派自然,更是身心舒泰至极。
而在山林之中行了片刻,这才寻到一处高台,台上分列三座木屋。
木屋前,一株大树下,围着层层叠叠无数江湖中人。
嘈杂声瞬间送入耳中。
周玄心还未及上前,忽然听得众人一声慨叹,让出一条道路来。
这才得见,原来众人合围之中,有两人相对而坐,面前横着一块平整大石,上刻棋盘,二人正在对弈。
各自凝神静思,极是专注。
而左首那位老道打扮的江湖人,额上汗水涔涔,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忽然仰天长叹一声,栽倒下来,摔得满面流血。
周玄心微微侧目,即便棋局失利,再精研提升便是,何必自残伤身?
而右首端坐着的老者,却是神态自若,矮瘦干瘪,手中比划了几下,似是邀请众人再上前一位对弈。
正是那位发出邀约的聪辩先生,苏星河。
而此刻,观棋众人无不哭丧着脸庞,议论纷纷。
“这可不妙了,连崂山派的道长也伤在这棋局下!”
“这时今日第几个输了棋局便伤残自身的家伙了?”
“算上他,已是第九位了!这九位可都是江湖闻名棋坛名家啊!”
“天知道这个棋局有什么诡秘,怎的只要对弈一败,便自残了事!”
周玄心悄悄近前观看,却见那一块大青石上,黑白棋子均晶莹发光,彼此犬牙交错,战局纷繁复杂。
但周玄心却一眼看出,双方看似势均力敌,实则局势却均在苏星河所执的黑子掌握之中。
何时谋局,何时露出破绽,何时示敌以弱,何时借势反击,均早在数十手前,便已然算定。
称赞一句神机妙算,绝不为过。
周玄心如今修为何其不凡,只观摩一眼,便已看出,这棋局之中,除了棋道博弈之外,更是暗含武学原理。
苏星河借着珍珑棋局之妙,步步璇玑,竟能看出隐约招式飘扬肆意之感。
与之对弈,若纯以棋道而论,尚且未必能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