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碧松,风声习习。
地面上,一方青石棋盘。
半空中,一团内劲凌空。
周玄心虽一人同弈两局,但显然,八成的心思均在珍珑棋局上。
另一旁半空中的棋局,他实则并不担忧。
万卷阅览之下,他虽算不得什么棋道名家,但却也观阅过不少古今棋局名谱。
虽平地入门,但所见繁杂高明,却也算得上颇通棋道。
远胜于丁春秋那满心离恨的棋路思绪。
丁春秋更是酝酿许久,方才能落下一子。
一则,是棋艺欠缺。
二则更是内劲修为远逊于周玄心,若要做到每一子,均内劲留形于棋盘上,还有保证余下内劲棋子不失,岂是寻常小事?
最初几手时,丁春秋尚可风轻云淡,但随着局势渐深,心思与内力两相枯竭之际,他便难以支持。
更是调动了数十年苦修的内功。
此刻早已是汗水涔涔,苦不堪言,犹似将内劲注入无边大海,了无声息。
但他也不敢就此抽身离席。
谁知道那个神秘的小子在这凌空真气之中,是否存留了什么极厉害的反噬之力!
而周玄心则是有意将棋局战况拉长,引得丁春秋绝难脱身。
但这说到底,无非仍是武学境界之争。
珍珑棋局上,方才是智勇剧斗。
苏周二人,一连下了百余子。
苏星河执黑又下一子,忽然眸中光芒一瞬,似是看到了棋局之中一处精妙变化。
周玄心手中捻着一颗玉色白子,沉吟许久,也并未落子,显然眼前棋局,极是焦灼,不能有半分错漏计算。
万籁俱寂之间,周玄心面露喜色,自然而然说道。
“便如此下。”
说着便将一枚白子落下。
苏星河面露欣然,连连点头,再跟一手黑子。
周玄心落子之前,已将余下十数步下法想明,便又跟下一着。
两人一连又过十余路。
台下群豪初时忌惮,但见丁春秋被凌空棋局所拖住,这才渐渐敢于上前观看。
这一看,不由得又是一惊。
“方才这少年修为深湛便不说了,这十几步所展现的棋力,竟能与聪辩先生争得有来有回,全然未落颓势!”
“不曾想英雄出少年,竟有这等高明得棋路,我再过一生,怕是也想不到这诸多变化!”
“他可是同时对弈两局啊!”
“依在下看,丁老怪的棋力,可当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群豪说得倒不是虚言,相比较于珍珑棋局之上,双方斗智斗勇,算尽心力之妙。
好似落日荒漠之下,两军对垒,风卷云残,血肉模糊。
倏忽之间,又似天海相接,碧波接重霄,水乳交融,默契至极。
这般玄妙棋局,实在是令天下棋道中人,徜徉难离。
而一旁那凌空棋盘上,却是黑子无不簌簌发抖,形态将近消散。
反倒是白子落落大方,端稳不动。
双方修为差距,一望即知。
丁春秋脸色潮红,双掌颤抖不已,显然已是内劲虚耗将近,若是棋局再拖延片刻,怕是虚耗而死,也并非不可能。
珍珑棋局上再斗十数着,周玄心长吁了一口气,苦笑一声,说道。
“珍珑棋局玄妙非凡,小子难以破解。”
而眼见棋局之上,战况焦灼,各占形势,却也并无哪一方占了胜势,观棋群豪更是大呼可惜。
“少侠并未败阵,仍可周旋一二!”
“莫非少侠一人对弈两局心力不足?”
“我等可用自身内力,替少侠维持那凌空棋局不散!”
周玄心笑了笑,似乎对于那半空之中,极耗真元的棋局,对他并无半分影响。
“诸位抬举了,些许真元,小子并不介怀,只是珍珑棋局的确天地璇玑蕴于其中,在下已尽了全力,即便再斗余下走势,也不过困兽犹斗。”
听他如此说,即便群豪凝眸细看,终也只是赞叹与两位棋手棋路变化之精,心思巧妙之极,难以预判接下来局势如何变化。
而此刻,却忽然听得一声苍老低沉的话语,在身边传来。
“少侠棋思精密,这数十手棋路,已然臻至极高境界,老夫敬佩至极,可惜,可叹!”
竟是那又聋又哑的苏星河忽然发声。
只听得丁春秋冷冷说道。
“师兄,为了示弱引我前来,你竟赌上了最引以为傲的棋艺,并且装聋作哑数十年,可当真亏得你这番心思!”
周玄心并不意外,自从棋局一开始,他便已凭借着前世所知,明白眼前老者是故意扮作聋哑。
苏星河冷冷一笑。
“你当年弑师叛教,我若不引你前来,你怎会轻易回到擂鼓山中?”
此刻,丁春秋虽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也无法脱身。
下一刻,忽然望着眼前棋局,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