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先夫人三个字,大夫人的脸色瞬间变沉了:“……大少爷这话有些过了。先夫人逝世多年,府上大多人都快不记得她了,如何拿来和我相提并论?”
换作以往的话,大夫人或多或少地总会有些忌惮景煜。
这次却罕见的和景煜硬碰硬了。
看来是被气得不轻。
“也是,府上多的是酒囊饭袋,活人尚且记不住姓名,更何况是死人呢?”景煜不疾不徐地反怼回去,罔顾大夫人的脸色径直坐在一把椅子上,同时跷着个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向三少爷。
“你小子看着气色不错,可惜了外面的狐狸精怎就没把你吸成人干?”
“满,满嘴的胡言乱语……我懒得搭理你!”
“啧,你也配对我说这种话?看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若请我也吃一回?”
“疯子……”
“再多说一个字,别怪我剁了你的舌头当做下酒菜。”
闻言,三少爷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
大夫人偏要隐忍着怒火,表面上装作一副好言相劝的模样儿:“煜儿,便是自家兄弟也不好开这种玩笑。”
景煜却只顾冷笑。
见此情形,三少爷不知怎的就松开了手,琉璃这才得以苟延残喘一阵子。
……杂碎。
坐回椅子前,三少爷小声嘀咕了一句。
茜雪却听得一清二楚,内心不由感到五味杂陈。
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皆被景煜看在眼里。
“对了,不知煜儿前来所为何事,”许是为了缓和气氛,大夫人有意转移话题说,“闲暇时,不若多出去走动,你也该结交一些朋友了。”
话音刚落,景煜便不耐烦地打断说:“张氏,我自有安排,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的。”顿了顿,他忽然眼尾上挑,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三分不屑道,“叫你一声夫人,你便以为能够蹬鼻子上脸了?当真是狐媚子的低俗做派!”
狐媚子多半是形容青楼出身的女子。
大夫人好歹是正经人家出身的,一时半会儿很难受得了这种屈辱,险些就要当场发作。
幸而三少爷及时插了句话:“大夫人,我先行告退了。”
大夫人的注意力这才分散开来,转而勉强挤出一句话道:“路上小心,另外把不该有的心思收起来,否则日后老爷问起你的功课,我可不会替你打掩护。”
三少爷点头称是,临走前还又刻意看了一眼景煜。
景煜一记眼刀扫过去。
吓得三少爷立马加快步伐离开,好似大白天撞见鬼一样。
随后,大夫人好似被抽干全身力气一般,软软地倒卧在榻上,却又开口轻唤茜雪过来:“茜雪,扶我回去躺着休息吧。”
茜雪忙从地上站起来,一步一步朝着大夫人的方向走去。
其间,她偷偷瞥了一眼琉璃。
好在她的命算是保住了。
只是挨了好几个巴掌的缘故,这张脸短时间内是不能见人的。
“煜儿,你请自便吧。”
待到茜雪站在身边以后,大夫人便找借口离开了。
“慢走不送。”
景煜故意开口刺激大夫人。
大夫人的脚步微顿,乍一看好似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唯独茜雪隐隐察觉到她内心有多不平静——若是满不在乎的话,何必这般用力地掐着她的手?甚至都快把她的手掐紫了。
“夫人,咱们走吧。”
茜雪一边强忍着疼痛一边小声劝道。
好在大夫人还能听得进劝,过后手也略微松开了点儿。
然不等茜雪松一口气儿,大夫人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茜雪,活人和死人哪个更重要?”
谈及生死,茜雪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几经斟酌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夫人,请恕奴婢愚钝。”
怎料这句话很快招来大夫人的不满:“便是再愚钝,也总好过琉璃和嫣然两个蠢货,平白无故地叫我把脸都丢尽了!”顿了顿,大夫人忽然仔细打量起她来,“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从前你和她们是住一个屋的。往后多留个心眼儿,否则总有一天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会是你。”
于公于私的,大夫人都已做到仁至义尽。
茜雪怎敢不识好歹?
尤其经历过这一遭后,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其实毫无退路可言——要么成功俘获二少爷的心,从此摆脱卑贱一生的命运;要么不得已死于非命,一张草席裹了尸身扔进乱葬岗里。
生死仅在一念之间。
想到这儿,茜雪便陡然感觉四肢冰冷,宛如掉进冰窟一般。
多亏赵嬷嬷叫了她几声儿:“别发愣了,赶紧把琉璃和嫣然都带走,免得大夫人再找机会重重罚她们。”顿了顿,她忽然发出一声感慨似的喟叹,“这次不得不承认是多亏了大少爷及时赶到,否则大夫人怎么可能这般轻易就放过她们?无论如何她们都得感谢大少爷呀。”
闻言,茜雪不禁又陷入沉思。
只是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赵嬷嬷便从背后推了她一把:“赶紧去。”
不得已的,她只能先把这件事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