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记得,宋婕妤平日和她聊天时有说过,她喜欢长得好看的男子。俞妃心里叹了口气,暗暗念叨宋婕妤简直是糊涂啊。喜欢谁不好,喜欢太监,而且这还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
这边郝儒的话依旧没停:“能入宫是你天大的福分,宋婕妤非但不珍惜,居然还幻想在后宫行这等欢愉之事,这实在是有辱皇家脸面啊。”
“不怪婕妤,是奴才勾引的婕妤,请督主放过婕妤,都是奴才的错。”那小太监冷不丁地插了一句,一边说一边磕头,深冬的石砖硬得很,只几下便看到他的额头布满了鲜血。他又跪着转向俞妃,说道:“俞妃娘娘恕罪,都是奴才的错。”
这一打岔到是激怒了郝儒,站在小太监身后的人踹了他一脚,这边郝儒呵斥道:“狗东西,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
他说完后,突然转身回望了一眼俞妃,面上还是先前那带着笑容的脸,只是俞妃总能在他脸上看到一丝骇人的感觉。他问道:“您说是吧?俞妃娘娘。”
他那一眼看得她倒起一身冷汗,衣袖里的手握在另一只手的手腕上,大拇指暗暗发力,迫使自己的脸色看上去没有异样。
她扯出了一个笑容,应和道:“郝督主说得在理,若事实确实如此,那宋婕妤确实不可饶恕,可若是冤枉了婕妤,那传出去让人知道了陛下竟然在防着宦官翘墙角,这怕是不好听吧?”
郝儒微微躬身,面上依旧笑着:“娘娘说得在理,这眼瞅着时候不早了,娘娘还要休息呢,至于这两人,奴才就带到东厂去审问了,到时候有了结果,自会命人给娘娘捎个信儿的。”
话音一落,还没有等俞妃反应过来,宋婕妤和她身后那个小太监就被几个人架出了延禧宫,宋婕妤在临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俞妃,眼角一滴泪顺着脸颊流出,眼中是只有她能看得懂的悲伤。
一伙人离开了延禧宫,转而是一片寂静,只剩下了俞妃和自己的随身宫女,还有庭院门口那几位探着脑袋往里面看的妃嫔。
俞妃闭上了眼睛,心念这平静了许久的后宫终究是出了风波。
再一次知道宋婕妤的消息是在正月的宫宴上,俞妃正由宫女伺候着梳了头,穿上了礼服,刚准备动身前往太和殿,却收到了一个小太监的回话。
小太监约摸十三四岁的年纪,估计是入宫不久,在司礼监那当个跑腿儿,官职到混不上,一来年纪小,二来是个新人,到是能混口饭吃。
“回俞妃娘娘的话,奴才奉郝督主的意思给您回个信儿,前儿被带走的宋婕妤和那个奴才被赏了杖毙,现在已经在后山的乱葬岗里了。”小太监说话带着有点稚嫩的童音,话中的内容到是听得俞妃心头一紧。
她笑了笑,打发道:“多谢你们督主,我知道了。”
话音一落那小太监就识相地退了出去,待到人走了以后,方才给她梳头的宫女镜花便啐了一口,说道:“什么人啊,大正月地来报死人的事儿,这不是成心找晦气吗!”
“镜花!”俞妃及时打断了镜花的话,透过镜子看着镜花,低声呵斥道:“人家可是奉督主的命来的,你想不想在宫里干了?”
转而又看向自己身上的一身大衫,配着霞帔和褙子,只感觉被压得喘不过气来。长叹了一口才接着说道:“况且我与那宋婕妤同住延禧宫一年多了,这点情分还是有的。”
镜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低下了头,回答道:“知道了娘娘。”
俞妃念在和宋婕妤同住一处的情分,让侍女青霜出宫安顿了宋婕妤的母家。
说来这宋婕妤也真是惨,本是出身名门,但是是家中庶出,被家族送来入宫,人人都以为她那是有了天大的福分,可只有宫内人才知道,有时候入宫不是一件好事,尤其在延禧宫这地界儿,更是孤寂。
却没想到宋家知道自家女儿死了却没有半分心痛,据青霜所说,那家人只收了俞妃送来的东西,随便应付了几句便过去了,也没有多言语,连宋婕妤的尸身都没有过问。
俞妃听到回信时正在太和殿前的宫宴上。
歌舞升平,锦绣满园,这一夜宫内是何等的热闹,不少宫外的戏子进了宫,在那四四方方的台子上摆弄自己的十八般武艺,殿后还有光禄寺的人在准备烟花。
台上人唱着戏曲,台下人听得入迷。俞妃听了青霜的回话后便心不在焉的,没了看戏兴致,身上的朝服和头上繁重的头饰限制住了她的动作,令她很不舒服。但她身为妃子,没有皇帝的允许是不能擅自离席的,于是便只能这样受着。
待到宫宴结束已经过了丑时,众人终于纷纷离宴,俞妃正要动身往回走,身后的青霜立刻给披上了一件大氅,却突然听到不远处一阵脚步声。
她转头看过去,忽明忽暗的宫灯下正走过一队人,约摸是在宫中巡察的侍卫,皇宫宫宴是大事,每年五军都督府和锦衣卫都会布防,只是五军都督府大多在宫外,锦衣卫多半在宫内。
看来者一队人个个身着绯色飞鱼服,腰间别着一把绣春刀,一看便知是锦衣卫的人马。
俞妃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微微侧头望向那一队人,只一眼便认出了他。
只需那一眼,不必走近,也不必说话,日思夜想的人不需要看清他的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