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爸爸病了

1997年的暑假，爸爸的一个朋友要在自己的平房间搭一个遮雨沿，爸爸帮他找了几个工人，结果快搭完时，那个沿突然塌了，爸爸觉得是自己找的工人，没有把活干好，很上火，于是重新再建时，他天天都往朋友家跑，盯着工人干活。

因为忙碌加上为朋友的事着急，爸爸口腔溃疡，嘴里起了好多泡，起初爸爸也并没有在意，去单位的医务室拿了一些败火的药吃，可是一直也没有好转。爸爸就去输液，后来嘴里的泡都消下去了，只有舌头上有一个小泡没有消下去，而且越来越疼。妈妈督促爸爸赶紧去医院，可是爸爸总说再等等，最后看妈妈着急了，爸爸才去医院做检查。

一天中午，我和姐姐和往常一样做好饭，妈妈一回来，我们就准备开饭了，因为爸爸很少在家吃饭，所以我们都不等他。妈妈端着碗在客厅沙发上吃，我和姐姐因为要听中午的评书，我俩端着碗在卧室里吃。

突然听到大门响了，爸爸推着自行车回家了，后座上还带了两个西瓜，一看到爸爸回来了，我赶紧跑出去迎接，爸爸你买西瓜啦，今天中午可以吃西瓜了，爸爸笑了笑说，你就知道吃！从爸爸的表情上没有看出与以往有任何的不同。爸爸取下西瓜，在院子里洗了洗，然后抱到屋里。我赶紧去给爸爸盛了一碗饭。惦记着评书，我又跑到卧室，因为门开着可以听到爸爸和妈妈在聊天。

只听妈妈问爸爸：对了，你去医院拿结果了吗？

爸爸低声说，嗯。

妈妈又说，怎么回事，医生说什么？为啥舌头上的泡，老消不了？

爸爸说，没说啥……

妈妈说，那结果呢，你给我看看，没说是啥病么？

爸爸说，吃完饭再看吧！

妈妈说，你告诉我不就得了，要不我饭也吃不下去！

爸爸非常平静的说：舌癌……

只听见啪的一声，妈妈手里的碗掉在了地上，米散了一地，我和姐姐也跑出来，瞪着眼睛，看着爸爸，爸爸竟然没有事似的还在那里接着吃。一会儿还起身为我们切了西瓜。我和姐姐赶紧把地上的饭收拾一下，妈妈一直在哭，瘫坐在沙发上，我和姐姐并不知道癌症是什么病，只是从妈妈的反应知道很严重，一直到后来，我们才体会到癌症是如此的可怕！

原来爸爸当时去医院看时，医生并没有做什么治疗，和爸爸说要做一个病理切片，送到天津去检查，爸爸说，怎么还那么麻烦，医生说要做一下筛查。几天以后去拿结果，医生问爸爸：你是一个人来的么？爸爸说，是，医生让爸爸回家叫个家属，爸爸说，啥病，还得叫家属，他们还没有我能沉住气，你就直接和我说可以了，有什么大不了的，顶大就是个癌！医生见爸爸如此的云淡风轻，也没有坚持，和爸爸说，你说对了，是癌症，舌癌！

接下来的日子，一切全变了，妈妈不去上班了，到处打听哪里治癌症，决定带爸爸去天津肿瘤医院，爸爸和妈妈要去天津，我和姐姐怎么办呢？妈妈让姑姑来我家，和我们做伴（奶奶去世后，四姑不上学了，爸爸就让姑姑来城里，当时还托人花钱买的城市户口，在我家住几年，爸爸生病时，姑姑已经结婚）。

之后的日子特别盼望着妈妈来电话，不知道爸爸情况怎么样了。妈妈说，他在医院旁边租了一个房子，每天往返照顾爸爸，爸爸化疗以后，恢复的很好，都能翻跟头啦。我还以为爸爸就要好了，也不那么担心了。后来因为要不要做手术，妈妈和爸爸意见不同。医生和妈妈说，如果现在回家每年来天津做一次化疗，以爸爸的身体活十年没有问题。做手术是有风险的，虽然能把病灶切除，但不能保证以后不能复发。爸爸坚持手术，他觉得手术，把肿瘤癌细胞切了，他就好了。

最后妈妈也没说服爸爸，选择尊重他的意见，后续病情的发展也让人始料未及……

暑假开学时，爸爸还在天津，姑姑因为要上班，还要照顾孩子离开了我家。姐姐当时在上高中，住在学校里了。妈妈给爷爷打电话，问能不能让后奶奶每天晚上照顾我一下，爷爷是答应了。但后奶奶就和来上班的一样，每天晚上八点多来，进屋就到房间里睡觉，早上我还没起床他就走了，真的是来陪睡觉的。

那时除了姑姑、妗妗（妈妈的表嫂）会抽时间来看看我，剩下的事都是我一个人打理了，当时我上初中，每天中午饭学从路上买一块钱的馒头，回家炒点菜吃。有一天特别馋豆包吃，自己准备发面，为了让面发的更快，我用了热水发面，结果把酵头都给烫死了，豆包蒸出来油亮亮的，一点没有起，像个面疙瘩，硬硬的，没办法，我就撕开，啃里面的豆馅，一边啃一边哭，那一刻就觉得自己特别可怜，嘴里还叨叨着，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了……

突然听到敲门声，是姑姑来看我了，她看到我啃完放在盆里的半盆皮，拍了拍我，可怜的孩子，不能用热水发面啊，你想吃豆包，明早去学校门口买几个，给我了两块钱。

最难熬的还是晚上，后奶奶要八点多才能过来，学校下午就放学，我一个人要熬几个小时，因为当时住在郊外，屋外就是麦田，麦田里还有坟，一到晚上再有风的时候，那种声音真的让人毛骨悚然，唯一的安慰是，那时家里有一只京巴狗，是妗妗给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