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爸爸走了

吃过晚饭，也许是因为白天砸煤太累了，我感觉很困，不到八点就洗漱好上床睡觉了。在睡梦中，朦朦胧胧听到有人在大叫，我还以为是在做梦，揉揉眼睛，仔细听时，是妈妈的声音，妈妈在大声呼喊着我们的名字，快来啊……，这时姐姐也醒了，我俩衣服鞋子都顾不上穿，光着脚就跑到妈妈的房间，只见妈妈站到床边，一只手抱着爸爸的头，一只手端着一个白色的盆，盆里的水都变成了红色，爸爸的一只手在敲打着床边，我吓得呆到了原地，两只腿发软，话也说不出来，妈妈大声冲我吼着：还站着干嘛，快去外面叫人，去叫邻居，快点啊，送你爸爸去医院……

我已经记不清我是怎么出的家门，脚底像踩了棉花，先到离家最近的邻居家拍门，又跑到另一个邻居家，也不记得是敲了几家门，等我回到家时，屋里面已经聚满了人，他们并没有把爸爸送医院。只听到屋里传出来的叹息声和妈妈的哭泣声。

我听到他们在说，没用了，人不行了，血已经流干了……我不顾一切的冲进屋子，抓住爸爸冰冷的手，大声呼喊，爸爸，爸爸！可是再也听不到爸爸的声音了，我傻傻的盯着爸爸看，后来他们给爸爸换上了衣服，在客厅里搭了一个架子，把爸爸放上面。我就跪在旁边，一直拉着爸爸的手，眼泪一直流……

过了一会儿，家里的亲戚朋友都来了，妗妗发现我还穿着刚才从被窝里出来的单秋裤，让我去穿衣服，我像丢了魂一样一动不动。大人们把我拖到一边，穿上衣服，还让我穿上棉鞋，棉鞋上用白布绷上了一层，变成了白色，孝衣孝帽都给我穿戴上。

我听到爸爸的朋友，一个伯伯也是位医生，他说爸爸的脖子外面看不出来，其实里面已经长满了肿瘤，肿瘤不断变大，挤破动脉是早晚的事。我才知道爸爸的病早已无力回天，我们所做的一切可能只是一种心理安慰。

接下来的几天给爸爸守灵，给吊唁的人回礼，不知道磕了多少头，膝盖也硌破了，不过那时心早已麻木了，不知道疼，也不知道累，也不困。过会就去拉拉爸爸的手，亲戚问我，你不害怕嘛？我说，为什么害怕？这是我爸爸！我不怕！那时总觉得爸爸会醒过来……

第二天一个穿戴讲究的叔叔来吊唁，进门叫了一声大哥，就跪倒在灵前，哭着说，大哥为什么你走这么早，我还没有来得及报答你！后来才知道，这个叔叔是我们那的一位副市长，以前他是和爸爸一个工厂的，因为家里穷，上不起学。工作后利用业余时间读书学习进修，爸爸见他好学，就瞒着家里，每个月资助他一些钱和粮票，直到他毕业。他结婚时，因为家里穷，屋里连张床都买不起，是爸爸给他焊了一个铁床，他说没有爸爸，就没有他的今天！爸爸虽然是一个平凡的人，却做着伟大的事！

那年爸爸帮助过的那个骑自行车送孩子，撞到车的那个叔叔，也来了，他说当时是爸爸帮他付了车钱，对方才肯放他离开，说爸爸是个大好人！

两天折腾下来，我棉鞋上的白布自己掉下来了，我让大人们帮我缝一下，他们说这个不能缝，开了说明你孝顺你爸爸了，你爸爸收到了。当时我信以为真，还听他们说，爸爸最孝顺奶奶，所以奶奶把爸爸叫走了，我心里想，爸爸最喜欢我了，是不是也要把我叫走？

那时人去世是可以偷着土葬的，但如果偷着土葬就没有火化证明，就不能领到我和姐姐的抚养费和补助，所以只能选择火葬。去火葬的那天，我被扶上了一辆大卡车，抱着爸爸的遗像，站到大卡车的后斗上从家到火葬车，一路上人们指指点点，认识的都说，爸爸走的太早了，才42岁，孩子这么小可怎么过啊。

火葬场的一个场景深深的印在我的脑子里，一扇门，下面是铁的，上面是玻璃的，从这扇门进去，有一个很大的房间，像妈妈工厂里的车间一样，里面有一排火炉，火炉门是圆的，一个铁架子从里面拉出来，爸爸被抬了上去，然后推了进去，圆门被啪的盖上了，那一刻我大声哭着，去拉那扇玻璃门，被大人们拉住，那扇门关了，我的心也被掏空了一样的难受。

爸爸真的走了，带着遗憾，离开了他心爱的女儿，心爱的家人……

爸爸刚走没有几天，爷爷就开始躁动不安，逢人就说自己好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没有儿子了，孙女他可管不了，他要回老家，不在城里了，还和妈妈说，两个孩子必须有一个去打工，不能上学了，家里这条件供不起了！妈妈说，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会供孩子，孩子这么小，也不可能出去打工。

想起爸爸生病时，是爷爷跑到家里和爸爸算账，说我们借了好多钱，爸爸才拒绝喝药，给爸爸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现在爸爸才刚走，爷爷又开始兴风作浪！当时是无法理解爷爷行为。

与此同时，姐姐也声泪俱下的控诉，爸爸没生病时，爷爷和后奶奶还是比较照顾她的，爸爸生病后，去爷爷家再吃午饭时，吃一碗还行，只要想回碗，后奶奶一个眼神，爷爷就摔筷子！甚至会直接说姐姐，吃那么多做什么，没了！中午的那顿饭，做的越来越差。姐姐说她经常吃不饱，还会想起死去的奶奶，有一次在河堤上哭，中午也没吃饭，头一晕差点没滚下去。一直到那时候，我们才知道姐姐也跟着受了这么罪。妈妈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