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阵阵吹过的狂风,卷着本就在寒天里边见不得一丝生机的院子,显得更加萧瑟。
姚广孝的意思,朱棣心里明白。
可是刚闯出大祸的他,此时能够在朝堂这场乱局当中保住自己的位置,都已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
这个时候别说立下什么功业了,能够让那些麻烦不主动来找上自己,对于朱棣来说,都已经是一个非常好的结果。
在从诏狱里边脱离出来之后的这一段时间里面,朱棣之所以表现的如此放浪形骸,并不完全是冲动的性格使然。
放着皇帝给的任务不去做,反倒一门心思的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寻找胡轲这件事情上,朱棣做出这种决定的时候,有着他心里的考量。
在明面上,他对外放出去的消息说的是,自己这一回要借着找回胡轲这个逃犯,来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
而实际上,所有这次被燕王殿下调过来参与到这次行动中的人手心里都清楚。
这位王爷现在摆出的阵仗根本不是抓捕逃犯,完全就是在全力救援自己的一位亲朋。
毕竟这世上哪有抓捕逃犯,还一路要有医师跟着。
而且更为夸张的则是,燕王殿下跟他们千叮咛万嘱咐,非但要赶在其他衙门甚至锦衣卫前面把人给找到。
同时人抓到之后,第一时间要送到自己府里来,绝对不能让他落到其他衙门的手上。
这里面保护的意思,实在有些太过明显。
同时朱棣自己心里十分清楚,他的这些小动作,根本无法逃脱皇帝的法眼。
而他之所以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在这个时候搞这些小动作,除了要救出胡轲之外。
还有一个也同样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试图通过这种手段,来避开眼看着就要愈演愈烈的朝堂风暴。
劲风过岗,伏草惟存。
这是胡轲在诏狱里边教给朱棣为数不多的几句真理。
此刻朱棣脸上露出的犹疑之状,姚广孝悉数都看在了眼里。
只见他重新将念珠取了出来,在手上略微盘了两下之后,他向前半步,又对着燕王殿下行了一个佛礼。
“恕贫僧直言,殿下今日是着了相了。”
此刻姚广孝的脸上已经不见了方才的惊愕,转而换上了一副大和尚惯有的风轻云淡。
而他的这句话一出,对面还在想着什么的朱棣,这个时候也停下了手中转动茶杯的动作。
“那不知大师有何策以教本王。”
虽然嘴上说着是求教,但朱棣此刻身上王爷的气概却一直还在端着。
甚至方才翘起的腿,这个时候还依旧在那里荡着并没有半分要守礼的打算。
他这样的动作一来是懒得动,二来也是想借此敲打一下眼前这个口出狂言的大和尚。
不过燕王这些不讲理的小手段对于眼前的姚广孝来说,却是没有丝毫影响。
这个时候只见他手上的念珠也不盘了,继续上前半步,正色看着朱棣说道:
“王爷所虑者,无非是不想让自己卷进如今朝堂上的乱局。
如今朝堂之上,关于胡惟庸以案的风声愈发紧张,眼看就要掀起一场滔天政案。
这个时候,王爷想要置身事外自然也是无可厚非。毕竟以王爷如今的身份,如果与朝堂上的一些人走得太近,在如今这个情况不明朗的时候,极容易被牵连进这场风暴之中。”
姚广孝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后又迈起步子朝着朱棣的方向,跨上了一整步。
“但是王爷把其中有些事情想的有些简单了。
身为皇子,且是在北平那样军事重镇行将就藩的藩王,殿下自被封为燕王之始,便注定了要与朝堂上的种种利益集团有所关联。
这个时候朝野之下,人人自危。
胡惟庸做丞相不是一日两日,整个朝堂之上,无论是他的门生故吏,还是曾经接受过他恩惠的官员不在少数。
这个时候,眼看着由胡惟庸之案所激起的千层波涛,就要落在他们这些人身上,那么这其中昔日与殿下您交好的那些官员,又怎么可能放过您这棵苍天大树。
你想着退避三舍,可是那些已经走投无路的家伙,并不会放弃这个把您拖下水的机会。”
姚广孝越说目光越坚定,此刻已经完全掌控住场上节奏的他,今日仓促拜会燕王而准备不足的那种紧张,已经完全被他放置脑后。
“当此之时,殿下想要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避是避不过,那么如今放在殿下面前的便只有主动出击这一条路可以选。
朝堂的风浪越大,这其中蕴藏着的机会也就越多。
这朝堂上的风向,虽然表面看上去依旧猛烈难以揣测,但是倘若殿下真的能参与到其中,未必不能发现一条可以拼一拼的小径。
此刻朝堂的氛围就如今日外面的天气一样,虽然依旧是乌云密布,但不知殿下可否注意得到。
今日外边吹的并不是冰冷入骨的西北风,而是从温润的东南方吹来的疾风。”
姚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