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从那次越狱的事情之后,姚广孝意识到这位胡先生在燕王心里的地位,远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
也因此在打探燕王消息的时候,无意中获得胡轲下路之后,姚广孝人生中第一次把自己的傲慢强行的收了起来。
而事后的事情也证明他的这个行为十分正确。
非但通过勾结上胡轲而,使得原本一直对他关着的燕王府的大门骤然敞开。
同时在与胡轲交流的过程当中,姚广孝也仿佛为自己的心灵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原先各种根本未曾想过的学说一股脑的都往他心里涌来。
要知道姚广孝本就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从一个小和尚奋斗成一寺庙的主持,并最终代表着他们那片区域众多和尚被选派进京,这非是常人可以做成的事情。
束缚住姚广孝的并不是他的智慧,而是这个世界的生产力,以及与这套生产力相匹配的意识。
而现在在被胡轲这个不知道何处蹦出来的怪人点拨了一番之后,姚广孝只觉得自己先前在脑海中不停碰壁的东西,这个时候就宛如一把锥子一般快速地刺破着曾经挡在自己面前的屏障。
“你可想好了你的命就只有一次,若胡惟庸的案子被扮成板上钉钉的模样,你小子的人生也就离投胎不远了。”
姚广孝手里刚拿起了半个点心,这个时候被胡轲一番话刺激了,又觉得没了胃口。
一开始他还想着把半口点心接着放回去,可是转念间又觉得这种行为不太妥当,毕竟是自己吃剩下的玩意儿放到公共的食盒里边不太像话。
于是吃又吃不下,放又放不回去,姚广孝索性心一横,把点心直接塞到自己的袖带里面。
此刻的他主打的就是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我说你今天来有事便说,何必在这里跟我绕弯子。
连我这个关在大牢里的受害者都知道,这一回我肯定是难逃一死。
无论从哪一种角度出发,也没有我这个越狱犯活下来的道理。”
胡轲只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要被消磨尽了,此刻坐在那里的他眼神也从无聊,变得有些烦躁。
“敢从诏狱里边越狱的人,本就是自寻死路。
更何况小爷我那一回还真的越狱成功了,这直接就是把整个锦衣卫所有人的脸都抽起来打。
这种情况之下就算我那个倒霉的伯父,不被人判处死刑,可我这个得罪了锦衣卫上下的罪魁祸首,又如何能逃脱责罚。
你可知道那一次越狱到底牵扯多少人,你看这诏狱内内外外,现如今负责值守的锦衣卫小爷,我竟然是一个都不认识。
以你大和尚的智慧,怕是不难想到以前那群人究竟会遭遇什么。
而你再想一想,现如今留下来重新更换为诏狱值守的这群锦衣卫,他们在任职之前又会被自己的上司提前叮嘱些什么。
一方面是他们的上次给他们施加的压力,要他们对我这个罪魁祸首严加看管。
另一方面在那批被小爷我越狱一事牵连的锦衣卫当中,又怎么会没有现在这群人的亲朋故友。
实话告诉你,若不是我这几日活得谨慎,小爷我早就被那群主动过来挑衅的锦衣卫,找八百个由头拉到刑房里边受折磨去了。
更何况那一次越狱之中,还走脱了毛骧这个逆贼。
这对于原本就已经因为胡惟庸一案而提心吊胆的诏狱众人来说,更是一件雪上加霜的大事。
两相作用之下,试问任是谁现在坐在锦衣卫指挥室那个位置上,敢对小爷我法外开恩。”
说完这些话,胡轲像是累了一样,往后略微退了两下,便一头栽倒在了自己那个不知道睡过多少个夜晚的简陋床榻上。
这个状态虽然看起来条件还不如江浦县的大牢。
毕竟江浦县的大牢里面铺地的稻草,那还是去岁秋收的时候新晒来的。
而诏狱里面的这些铺地用的草根早都不知道使用了多长时间,甚至胡轲随意拿起一片,上面都能看见前者留下来的血迹。
而胡轲之所以能在这种环境下安之若素,也是拜了燕王所赐。
在朱汜这个小兄弟没有完全沦落到和自己一般作为囚犯的地步之前,他给胡轲带来的好处中,有一项便是将这个床榻收拾成了相当不错的样子。
至少和旁人那乌七八黑与地面根本分不清的睡觉地方相比,胡轲这里真的有个床,是和地面有间隙的那种正儿八经的床。
“如此说来,你这回一心求死,并非是因为外界的强压单纯就是你不想活了。”
脑海中把胡轲放在费力地解释了一通的话,来回揣摸了两遍。
原本就对胡轲如今表现半信半疑的姚广孝,直接在脑海之中咂摸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来。
“假设不是乱假设的,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不想活了我这个受困于当下的环境,被迫做出这种躺平的抉择罢了。”
胡轲眼睛一斜,侧过脑袋没好气的瞪了姚广孝一眼。
“你只道你现在这副样子是随了内心的洒脱,轲你这种姿态持续久了又与一心求死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