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骤然收束到“议藩王策”这件事情上,当时的双方当即陷入了一种紧张的沉寂之中。
原本已经懒散躺在床上准备送客的胡轲,这个时候猛然坐起身子来,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姚广孝。
而姚广孝在绕了一圈弯子之后终于得到了说出自己真实目的的机会,他原本皱着的眉头也终于舒展了一些,心情也比之方才松了不少。
“胡先生所书《议藩王策》,虽然关联过于大胆,言语中也多有对朝廷的不尊重。
但终究是金子就会发光,实不相瞒,胡先生的这份策略在朝堂里面早就被吵了个翻。
朝堂上的衮衮诸公,现如今对于胡先生的这份策略议论可不少。”
见时机已到,胡轲的注意力完全被自己调动了起来,姚广孝也不犹豫接着又开始添柴加火试图将场面烘托的更为激烈一些。
“原本不过就是我这个囚犯,在无聊之时随口胡诌了几句罢了。
想着片区几碇银两,免去几日责罚,便已是极好的事情。
本就是于危难之时无可奈何之下的被动所作用,哪里可以称得上是真理可言。
慌乱之时自保尚且为艰,于那等心思不安定之际所作的言语又如何能骗得过他人。”
虽然现在依旧弄不清楚,姚广孝的脑袋里面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但意识到对方在把话题朝着一个确定且诡异的方向引导,胡轲的眼神也变得更加敏感。
“有些事情并不是胡先生你在这里加以掩饰就能够骗过所有人。这世上的人虽然有如你一般眼界的没有几个,可智慧比你高深的,贫僧却也见过许多。”
话已经说到这般地步,姚广孝也知道不是在继续客气下去的时候,面对胡轲这样心事难料的家伙,能够获得现在这样短暂的突破口,已经极为不易。
当此之时,若不把对方的情绪继续调动着,万一不小心让情绪落在了地上,那么冷静下来的胡轲毫无疑问的将会直接终止与自己的对话。
“道衍师父这话确实有些荒谬了。
这天下之大能人异士辈出,且不说我一个自小生活在农家,几本破书还没有读完,就已经被抓到锦衣卫诏狱里面‘享福’的罪人,根本没有眼界说。
就是那日,我所撰写的那个《议藩王策》也不过是拾人牙慧。
若非当日,那位叫朱汜的狱卒问得紧,而我又不想让这个小伙子的期望被辜负。
我那点一瓶子不想半瓶子晃荡的见识早就埋在肚子里边,又如何敢拿出来与四处招摆。”
姚广孝逼得越紧,胡轲就越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在没有弄清楚对方到底要干什么之前他见招拆招的同时也试图将水搅浑。
并且这个时候胡轲心里也并不是毫无想法,他在对峙的过程当中也慢慢的有了一些猜测。
“胡先生这话说的,未免有些过于自谦了。那风策论于朝堂之上掀起的风波,虽然暂时还并未显现出来,但依贫僧所看,终究会有一日先生的策略,将会比你伯父在朝堂之中占据更重要的位置。”
姚广孝这个时候,甚至直接站了起来,宽大的身子在用力的同时直接掀起了一股黑风。
这股黑风混杂着,诏狱里面时不时过来的穿堂风,将那许久未动弹的尘土掀了起来,就连胡轲房间里那个露着光的墙缝,这个时候也像是被灰尘遮挡住了一样。
遮天蔽日的模样,让胡轲的心情也变得有些不太愉快。
看见姚广孝那边站了起来,胡轲也当仁不让单手撑地便一个猛子也跳直了身子。
“朝堂诸公,皆是当世之大才。
胡某人不才,只不过读了几本书而已,又如何敢在这些大神面前班门弄斧。
适才照姚师父所言,朝里有大臣对本人所撰写的策论颇为欣赏,敢问大和尚到底是哪位大臣姓甚名谁。”
胡轲的语气变得激烈了起来,这个时候他知道姚广孝要搞事情,但他却不能在这个这种时候让姚广孝的目的达成,因为他们敏感的觉得姚广孝这一回来找自己背后的目的有些过于复杂。
现如今的朝堂早已变成了一团乱麻,而各方势力也逐渐从当日的恐慌当中摆脱了出来。
他们现下的工作重点已经不再是如何划清与胡惟庸的界限,那些案子虽然依旧没有一个定论,但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闹腾,案件终究有了一个大致的范围。
该牵扯到谁不会牵扯到谁,虽然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但大家我心里都是有数的。
毕竟这一回胡惟庸应一案,并不是彻彻底底的因为这个人本身犯了什么罪而进行的审问。
虽然罪名是按这么算的,但这只是权力斗争的一个由头罢了。
在这种情况之下,大家伙都知道,皇帝是要借着胡惟庸来敲打主观,虽然他们没有意识到皇帝要彻底废除丞相这一职位的打算。
但权力斗争这种事情,对于他们这种能爬到京城里做官的人来说并不陌生,甚至极为熟练。
否则的话,在官场这种弱肉强食的环境之下,若手里没有几把刷子,又如何能够做到现在什么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