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名叫程涛，跟师傅一起姓，程姓在八丰村算是大姓。
小师弟从偏院出来，穿好衣服刚要出门，就见到了大马，顿时喜出望外的大声嚷嚷道。
“大马哥，我刚刚听说你开直升飞机回村，正要去找你。”
小师弟很调皮，刚见面就给程大马的腹肌来了两拳，赞叹道：“更硬了，啧啧。”
程大马满脸亲切的摸着他的脑袋，问道：“师傅怎么样？”
“他啊...他...你还是进去看看吧。”说到师傅，小师弟眼神黯淡了下来。
大马将水果鸡鸭放在一旁，推开房门进去，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师傅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大马走上前，借着昏暗的光看到了师傅那骨瘦如柴的脸，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迷迷蒙蒙，没有神韵。
他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想到师傅小时候，教自己功夫时硬朗的模样，在院子外站的笔直，精气神充足的教训着自己练武，与现在病恹恹的状态对比，悲从心来。
刚想开口，师傅便声音细微的说道：“大马...你回来了。”
“师傅...我来看你了。”程大马带着哭声。
“你不要哭，男子汉大丈夫，流什么泪，我以前...怎么教你的！”
师傅虚弱的语气中带着严厉。
“是是...师傅，我不哭！”大马压抑着心情。
师傅继续道：“我年轻时候...跟人生死决斗，伤到了根本，熬到现在还没死，已经算是不错。”
“刚刚小涛说，你坐直升飞机回来...咳咳咳，好！”
“你在师兄弟中，是唯一一个，学到了我十成的本事的弟子，但在你出了那件事后，我原以为，将来最没出息的，可能就是你。”
“但现在看来，却是你能出人头地，我老了，真是跟不上这个年代的思维了。”
“咳咳......时代不同，不像我以前那个年代，随着世界变革，练武出头的机会，越来越少。”
“可笑，我堂堂正宗八极后人，门下的徒弟，一个在镇上帮人杀猪，一个当苦力帮人送货，还有一个在养狗。”
师傅瘦弱的脸上，露出苦笑与烦闷，起伏的情绪，让他脸上不住的出现了一抹红光，好像在回光返照。
“师傅，你别说了师傅，我现在被恩人看重，有钱了，我带你去大城市看病！”
两行热泪，从大马眼睛上流了下来。
可惜师傅却看不到，仍旧在咪蒙的盯着天花板。
“师傅的病...自己清楚，已经无药可救。”
“临终前...师傅...只有一个心愿。”
“带出去...将他们全都带出去，将你的师兄弟都带出去！！”
“我的拳法，不能，绝不能用来做这种低微的营生！！”
“这是师傅的骄傲...是师傅的自尊！！”
“在师傅最难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去给人杀猪，卸货...太差劲了！！！”
两行热泪也从师傅的眼睛流了下来，沾湿了枕头。
“可是师傅，我现在帮大老板做的事，是有生命危险，我怕师兄弟们，不同意。”程大马犹豫道。
师傅道：“你说的...大老板，人怎么样。”
程大马一五一十的将自己认识周云的过程说了一遍。
顺便说了大老板帮助那对妇女的事情。
师傅眼底突然焕发，道：“这样的人...跟着，没错，有头脑，有胆识，做正经的生意...值得跟着走。”
“在以前，武师不就是刀口上混饭吃，押镖，护卫，当兵，混江湖，上战场......”
“但现在...当兵都要学历，你们几个小学都没毕业，就别想了。”
“你现在一个月多少？”
程大马小声的说道：“一百万......”
“咳咳咳~”师傅面色愈发红润了，眼睛不再浑浊，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情。
他猛烈的吸气，瘦弱的胸膛像波浪般起伏，最后又慢慢平静了下来。
显然大受震撼。
程大马赶紧给师傅喂了一点水，弱弱的道：“可是师傅，这份工作，是要杀人的。”
师傅声音逐渐有了点力道：“你的老板，会担着嘛？”
“他承诺过会担着。”程大马说道：“老板说，出来混讲究的是背景，是势力，这些他都有。”
“那就杀！”师傅沉声道：“他是个明白人，我教给你们的功夫，不是架子，也不是耍花枪，那是杀人技！”
“如果不用，练和不练有什么区别！”
“师傅我并不迂腐，看得很开，男儿活这一世，必要做出一点潇洒的成绩。”
“去吧，要充满无惧无畏的心，好好的跟着他。”
“小涛，拿笔来，我要给你的师兄们写遗嘱，我说，你写。”
一旁的小师弟犹豫的道：“师傅，我写的话怕他们不信，况且，现在不用这么麻烦，用手机录视频就行了。”
师傅恍惚的道：“这世道...唉，看不懂了，好。”
接下来，师傅给其他的两个师兄交代自己的心愿，顺便勉励他们一番，让他们保持无畏的心。
拍完视频后，便跟小师弟交代，自己走后就跟大马去江城，在哪位老板的身边好好表现自己，不要丢了正宗八极的脸。
“可，可是师傅...我只会训狗啊！”程涛哭丧着脸道。
这让师傅犯了难，只能看向大马。
大马道：“我先带他去问老板，说不定老板喜欢，如果不行，我再给他一笔钱，送他回来。”
师傅这才放心，又变得虚弱，道：“师兄弟...在江湖内，就应该互帮互助。”
在安排好自己门下弟子后，他声音越来越小，逐渐变淡。
好像随时都要睡过去，他的生命力，宛若一盏忽明忽暗的蜡烛，已经燃烧到了最后一点灯芯。
最后，他用尽力气道：“大马...还有小旋风...和小和尚...”
“他们这些年，过得......过得也很苦。”
“告诉他们，你的门路...如果他们愿意，也叫他们，跟着你的......老板。”
“一定要带...”
最后一句话，到底还是没说完，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当大马战战兢兢的将手放到师傅的鼻尖，发现没有呼吸后。
顿时再也绷不住，屋子内瞬间传出两个人悲怆的大哭声。
就连院子内的土猎犬，也察觉到了什么。
“呜呜呜”的跟着仰天叫了起来，声音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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