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晋武二年,京师大旱。
自新帝登基之日起,京师周围连续十八个月滴雨未落。树木枯死,农田作物颗粒无收。
一时间,朝堂内外流言如沸,皆言是因为新帝杀兄弑父得位不正,故而才会招致上天震怒重罚。
为了祈雨,新帝在太后亲赴五台山祈福求雨之后,又亲率朝臣前往天坛祈求天降甘霖。
如今算来,已经是第三天。
可是白日里依旧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蝉鸣阵阵,别说是下雨了,就连一丝凉风都不曾露面。
这样的现实仿若是一块巨石压在所有人的头顶,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
入夜,万籁寂静的皇城内更是一片死寂,只一处偏僻失修的破败寝殿内,时不时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苏云芜因为上元夜冲撞目前宫中最为受宠的霍贵妃,已经被罚幽居在这废弃的宫室里,近小半年了。
那时候明明是她被霍贵妃身边的丫头推下冰湖,可最后却无一人为她做主,反倒是她这个被害者被倒打一耙,成为了心思歹毒,陷害贵妃的罪魁祸首。
她想要争辩,可是那个人却连多听她说一句话都不愿,便直接定了她的罪,将她罚到了这里。
她本是宁远侯府的嫡女,虽然生母早亡,却有镇守北境,手握五十万兵权的镇国公外祖;更有先皇发妻,当朝太后的姨母。
千娇万宠,受用不尽。
依着她的身份,原本是可以在姨母的操持下,选一户好人家出嫁,从此夫妻即便不能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但有姨母与外祖家的庇护,她也能一生顺遂,平安无忧。
可是偏偏,她却一意孤行,迎着所有人的反对,非要嫁给和姨母积怨已深的陛下。
当初还是晋王的他,即便是不情愿,却也不得不在姨母的威逼下低头,迎娶她为妻。
她满心欢喜,以为嫁了良人,一生有靠。可谁曾想晋王他另有心上人,因为太后姨母的缘故,也并不喜欢她。
所以在她们大婚的当天,他同时迎了两位侧妃入府,让她独守空房,传遍京城成为全天下的笑话!
所以在他登基为帝之后,一直不给她正妻应有的名分与封诰,让她只是以苏氏的身份,尴尬的苟活在深宫。
甚至,他还问罪镇国公府,将整个镇国公府上下都问罪入狱……
可是,这又能怪他什么呢?
他只是不喜欢她而已。
是她的妄念,是她的自大,是她的愚蠢,毁了她的人生,也毁了她真正的家人!
苏云芜枯瘦惨白的手指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又喘了几息,就见原本紧闭的殿门被人从外蛮横的撞开了。
一行人毫无对殿内主仆的恭敬,就这么横冲直撞的闯了进来。
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霍贵妃身边最倚重的大宫女。
而她的大宫女红袖被人打的遍体鳞伤,狼狈至极的丢在了地上,还想着爬起来保护她。
“娘娘……娘娘别看!”
大宫女颇为不屑的轻哼了一声,语气轻佻:“听说苏氏得了风寒,我们贵妃娘娘慈悲,想着苏氏如今这样一副病歪歪的样子实在是晦气,已经吩咐人熬好了药。”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伺候苏氏用药?”
红袖又急又怒,她尖叫着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扑上来,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几个内宦涌上去,强迫着给她的主子灌下了那碗黑乎乎的汤药……“你们不能这么做,娘娘……娘娘别喝,那药里一定有毒!”
苏云芜却没有挣扎。
面对这些如狼似虎朝她扑过来的内宦,苏云芜由着他们将汤药灌入了她的口中。
滚开的汤药灼伤了她的咽喉,也浇灭了她最后一丝求生的希望。
红袖挣扎开那些宫人的束缚,也顾不得去理会一旁大宫女得意的嘲笑,她只想快点儿让自家主子将那来历不明的汤药给吐出来。
大宫女看着绝境之中的主仆二人笑了一阵,也没有再多逗留,只是给身侧跟着的一个小宦官使了个眼色,便齐齐的一起退出到了殿门外。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你们这样谋害我家姑娘,就不怕陛下,太后回来之后问罪责罚吗?”
红袖被身后叮叮咚咚的敲击声惊动,回头才惊恐万分的发现,大宫女竟然在此时安排了人用木板钉死了所有的门窗。
她甚至,还闻到了火油的味道……
霍贵妃,她这是要……
“问罪责罚?你们还真是天真可笑呢!
如今天干物燥,苏氏因为以下犯上冲撞贵妃被罚,心生怨怼犯了疯病,纵火自焚,你主仆二人葬身火海又能怨得了谁?
苏氏,明明陛下与我家娘娘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可偏偏你不知廉耻,以势压人!
我家娘娘如今已有了身孕,陛下心疼,又如何会容许你再苟活着给娘娘心里添堵?
你如今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若真要怨,也该怨你自己不自量力,妄想本不该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大宫女的咒骂声声入耳,字字如刀,让苏云芜原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再次被割裂得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