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如意观八十号人浩浩荡荡地送江一梨下山。
江一梨肩上背着包,左手拎个行李箱,右手拖个蛇皮袋,累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好容易到了山脚,一滴晶莹的汗水从额头滑落,挂在了江一梨的睫毛上。
“瞧瞧咱家这小梨儿,出趟远门怎么还掉金豆子呢,”何一滔感动地说,“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观里一干人等纷纷围上来嘘寒问暖,你一言我一语。
“梨儿乖,不就是去历练一遭吗,很快的。”大师兄毛一英说。
“要想师兄们了就回来看看,你大师兄查过了,去你学校只要五个小时,”二师兄傅一平说,“公交转公交再转地铁十三号线再转十号线,下了地铁再转公交,很快的。”
“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高材生会计小吴说,“每月生活费六百,十五号打你校卡上。”
......
江一梨额角青筋直往外冒,把手里箱子一甩,叉着腰吼道:“八十几个人,就没有能帮我拎件行李的吗?!”
大师兄看天,二师兄看地,三师兄看鸟,四师兄看脚,会计小吴倒是挺坦然,理直气壮地说:“那是另外的价钱。”
“梨儿啊,你说你恁娇气,这么点儿行李,自己拎着就行了,”何一滔振振有词地说,“不能什么事都依赖师兄们,我们这是培养你独立生活的能力。”
江一梨:“......”
神他妈培养他独立生活的能力!
“行了梨儿,就送到这儿了,我们得回去练晨功了。”大师兄说。
几个师兄又嘱咐了他几句有的没的,江一梨绝望地看着地上那些行李,对他二师兄说:“师兄,你不是有辆车吗,你送我去学校呗。”
五个多小时的路程,这么多行李,他不得累死啊!
二师兄傅一平身高一米九三,像个瘦竹竿伫立在风中,衣袂翻飞,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傅一平低头看着江一梨,仁爱地说:“梨儿啊,不是师兄不送你,师兄是希望锻炼你,培养你独立生活的能力。”
江一梨冲他翻了个白眼:“说人话!”
傅一平讪笑几声:“梨儿啊,油价涨了,师兄送不起啊。”
“抠死算了,”江一梨撇撇嘴,“算了算了,前头就是公交站,我自己过去。”
八十多号人浩浩荡荡地下了山,又浩浩荡荡地上了山。
江一梨独自站在山脚下,远远看着师兄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忽然觉得眼眶有些酸涩。
师兄们就送他到这里了,他又一次要独自去面对未知的世界,有不安和忐忑,也有期待和兴奋。
脑袋上那朵俏生生、白嫩嫩的小梨花又钻了出来,在风里左右摇摆,仿佛是在和如意山告别。
江一梨看着路边石碑上刻着的“如意观”三个大字,深深呼了一口气,提起行李,高呼一声给自己鼓劲:“出发!”
小梨花的花瓣蜷缩了一下,又猛地展开,也在迎接这段全新的旅程。
·
山峰之上,顾正玄背手而立,远眺着山脚之下,小徒弟背着沉重的行囊的身影。
他修道千年,五感较常人敏锐不止千倍,目力可及千米。
何一滔来到他身后:“师傅,梨儿走了。”
“嗯,”顾正玄颔首,淡淡道,“希望他此行万事顺利。”
“师傅放心,梨儿天资聪慧,加上三年前那次教训,这回一定不会再出事了。”何一滔说。
顾正玄眉目中隐含担忧:“但愿如此。”
山下,江一梨拖着行李,呼哧呼哧地往记忆中的公交站走。
顾正玄想起了什么,转头问:“你怎么这么快就上来了?我记得你的地遁术远没有修炼到这个程度。”
何一滔摸摸头:“二师兄开车载我从车道上山的。”
顾正玄嘴角抽搐,气的胡子朝天:“逆徒!道观都要倒闭了,还擅自用车!”
师兄们正在山峰挨批,江一梨拖着行李好容易到了五百米开外的公交站,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全是树。
公交车站呢?!
三年前这儿明明就有个公交站啊?
他正疑惑着,手机忽然一震,是大师兄给他发来的消息——
【梨儿,师兄忘了提醒你,前年政府修路,如意山站被拆了。最近的公交站在东边五公里,你走走就到。】
“......”江一梨转身朝如意山的方向大喊,“毛一英!我祝你七天拉不出屎!”
·
好容易坐上了公交车,江一梨像个乡巴佬似的,扒着窗户好奇地打量外面的世界。
昏迷三年,外边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路还是熟悉的路,树还是熟悉的树,红绿灯还是熟悉的红绿灯,斑马线也还是熟悉的斑马线。
车窗外闪过的五金店、小超市、沙县小吃、川菜馆......都一点点勾起了江一梨关于世俗生活的回忆,昏昏欲睡的早读课、永远搞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