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张学究想开口总结今日策论的时候,一直坐在最后面沉默不语的李凌江突然拍案而起,径直走到怀泽身旁,拽住怀泽的袖子把他拉起来,这一举动相当无礼,周围的学生都怒视李凌江,怀泽整了整被拉皱的袖口,稍稍安抚众人。
“这位公子可觉得闻某所言有错,如有,敬请详谈。”
纵使知道他的身份,怀泽一点不怵,这是在书院,自己又没做什么错事,难道对方还能把他打一顿不成。
“你不过一个酸书生,哪懂什么是大丈夫,若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要为了所谓的仁义礼忍着不成,该骂骂该打打,不过是一条命而已。”
这话说得十分难听,周围已经有不少学生面红耳赤,想冲上来和他理论,但都被张学究阻止了,偌大的讲堂里,只有他们二人站立,一时无人开口,落针可闻。
李宣在讲堂的屏风后面,静静看着前面发生的一切,他早就瞧出怀泽的不凡之处,今日算是小小利用一下对方,帮着自己这个叛逆的侄儿改改性子。
不过瞧着怀泽的举止,对方似乎已经识破了自己的意图。
“不知道李兄是否知道韩信?”
少年的身形略有些瘦弱,此刻面对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李凌江丝毫不惧怕,直接对上他的眼睛。
李凌江一怔,这少年真是好胆量,既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竟然还敢公然和他叫板,他的眼神明亮真挚,似乎能把人看透一般,李凌江不由得撇了撇嘴。
“这我自然知道,韩信献策定秦、暗度掳魏、破赵灭代,降燕夺齐、水攻龙且、合围灭楚,说书先生常讲的。”
听到说书先生几个字,讲堂里有不少人扑哧笑出来,李凌江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脸色微微涨红。
“那李兄可知韩信早年家贫,常从人寄食,尚未发迹时曾有屠夫羞辱他,说如果他不怕死,就直接刺屠夫一刀,如果怕死,就从屠夫胯下钻过去,李兄猜测韩信是如何应对的。”
其实韩信的事迹这个时代的读书人都很熟悉,只不过李凌江从未系统性读过书,听信了许多片面之言。
“这还用说,那肯定是直接刺那屠夫,对方都欺负到自己头上了,要是退让,岂不是缩头乌龟。”
已经有不少人发出低低的嘲笑声,学究目光扫射一圈,众人肃正坐好。
“不,那屠夫身量高大,韩信发现自己并不是对方的对手,所以他不发一言,众目睽睽之下直接从屠夫胯下钻过去了,当时不知道有多少人嘲讽韩信是个懦夫。”
“韩信建功立业之后也并没有杀死屠夫,而是赏之以金,全因韩信很清楚,如果当时因为意气用事,那将来的抱负都难以实现,这件事情也帮助韩信磨砺了心性。”
“大丈夫能忍天下之不能忍,故能为天下之不能为之事,退一万步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意气用事,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李兄似乎觉得读书无用,但我等读书不只是为了入仕,最重要的是明理,这样才不会随便被人蒙蔽了双眼,做出许多后悔终生之事。”
李凌江从没想过文字有这般的攻击性,他已经被这些话砸蒙了,望向怀泽的眼神如初生幼童般,怀泽叹口气,牵着他的袖子把他带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罢了,就算是自己积德行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