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爷,你认真的吗?”陈良看不远处的港口,只觉钱晋潮异想天开。
钱晋潮所谓的买的粮食,是进口粮!
这年头和进口二字沾边的事情,就意味着反动和方向上的错误,陈良第一想法便是转头就走。
他虽然缺粮,但还没有缺到这个份上。
“哎哎哎,你这小子,你怎么这么性急?”钱大爷看他真要离开,瞬间急眼了,“你给我回来,哎呀,你听我解释啊。”
陈良暂时止步,他就是现在想走也走不了。
钱晋潮信誓旦旦和他说买粮食,还带着他特意到达隔壁津市。
他一开始只当钱晋潮有特殊的人脉,到了港口,才发现钱晋潮的意思是他们去找走私商人。
钱晋潮顶着他不信任的目光,清了清嗓子:“从五三年开始,津市这边的港口恢复运营,我打听过,有人偷摸带东西回来。现在国内粮食紧张,万一能——”
陈良无语了:“您也说了是万一,但万一不行呢,让人查到呢?”
呦呦还不到一岁,鹿清兰也在家里眼巴巴等着,他都老老实实去废品站上班了,就是为了不让家里人跟着担心。
结果钱晋潮现在要他干更加冒险的事情?
钱晋潮笑得意味深长,反问道:“你怕什么?难道你以为近几年就没有人从里面做点文章吗?经济走私的事情从来不少,船员、旅客夹带私货,甚至在船上藏东西的也不少见。”
“卖走私药品、食品、手表、香烟和圆珠笔的大有人在,我们不涉及那些东西,不过是买些食品和副食品,也不过分吧?”
陈良看着钱晋潮没说话。
要说他一无所知不可能,都在黑市混过了,自然明白有些货物来源不正当。
但他之前并不管这些事情,只要对方敢卖,他就敢倒卖。
“我们要买粮食,就是大宗商品——”
黑吃黑也不是不可能。
“哎呀,你这年轻人,比我一个老头都想得多。”钱晋潮示意他看向附近港口码头的工人,“我们要买大笔粮食,但没有的话,少点也行啊。比如走私过来的军用压缩饼干,还有一些营养品……能救命的东西就行。”
陈良顿觉一言难尽。
钱晋潮这是打算备战备荒吗,摆明了逃难的配置。
显然经历过战乱的老人,对饥荒的恐惧远远超过他。
不过陈良终于停下脚步,他开始思考要不要跟着钱晋潮干。
饥荒是必然事件,他作为小老百姓能做的只有自保,首先要保证自己和家人活过这几年。
买卖走私商品是犯法,被抓到了就是死路一条,但饿死也是死——
“人活着一天,就是为了吃饱,我宁愿自己当一个饱死鬼。”钱晋潮看出陈良的动摇,再次规劝道。
陈良心底的犹疑并未全部散去,但来都来了,尝试一下也不是不行。
“我们先说好,我只是看看,要是不对我就离开。”陈良没有把话说死。
“行行行,”钱晋潮没有再次犹豫,拉着陈良就往港口旁边的居民房走去,“那边住着船员,我们去打听一下。”
陈良无奈地看着他,钱晋潮收回尴尬的目光,径直向船员的居民房走去。
如今进去港口的货物都是公家的,因此船员也是工人,只是工资相对来说高一些,陈良能看得出来船员的生活条件不错。
但相对的,大家生活的区域和环境相对封闭,看到有陌生人过来时,立即警惕起来。
陈良顶着大家怀疑和不信任的目光,跟在钱晋潮身后。
“我以前有个世交家的儿子,就是船员,我问问——”
“同志,两位同志,请留步!”一位穿着海关制服的人叫住他们。
来人是一男一女,都是穿着藏青色呢料的人民装,军式硬帽的帽徽和铜扣上有“海关”的字样。
陈良回头的同时暗道一声糟糕,他不会被当成特务抓了吧?
他脸上却不动声色,完全没有紧张的意思。
“你们是——”女人眼神犀利地扫过两人,似乎想从两人的脸上看出心虚。
钱晋潮更快一步说道:“我是来找人,我有一位子侄在这边工作……”
陈良刚刚问过,钱晋潮的父辈甚至祖辈,在大清朝的时候当官,也有一些故交和朋友。
其中一位朋友的儿子,就在这边当船员。
但钱晋潮报上名字后,男人的神情瞬间变了:“你们跟我走一趟!”
一时间,没等陈良反应过来,周围就忽然冒出七八个人,随即将陈良和钱晋潮团团围住。
陈良眼前一黑,随即整个人就被扯着走。
完了,他这是倒的什么霉啊。
同一时间,鹿清兰的右眼皮持续跳动,她努力扒拉着眼皮——只有她努力遏制眼皮跳动,就能阻止更多的事情发生。
“眼皮怎么跳了呢,你爸爸不会有事吧?”鹿清兰喃喃自语道,“不就是买粮食吗,买不到回来就行,实在不行我们忍一忍,少吃点也能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