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街走走,确实也只是走走。
青山城不过是一座小城,即使遇着灾荒,人们还是勉力撑出一丝笑脸,经营着惨淡的生意。
林之语和那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瞧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些眼熟。
不,不会的,她亲自过去看了一眼尸首,胸口处一个漆黑的窟窿,血已经流干,面色灰白肢体僵硬。
“怪我,这么久了还不曾问公子名讳。”林之语的脚步快了些,好让自己的声音清清楚楚地落在对方的耳朵里。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她的心往上提了提,屏气等那人的答复。
那人的脚步慢了些,似乎犹疑了一瞬:“姓许,许良辰。”
声音还是一样的沙哑,林之语仔细瞧了瞧他修长的身形,他的稳当的步伐,以及帷帽下模糊的面容。
“许公子。”她道,“冒昧问一句,为何要以薄纱覆面?”
这次许良辰没有犹豫:“以前出了点意外,伤了面部,听说买铺子的是位年轻姑娘,故而覆面,唯恐吓到姑娘。”
林之语颔首致歉,看来是经历坎坷,所以才会羡慕说书人口中的美好结局吧。
行至半路,许良辰在一个摊子面前停下,上面摆着草编的东西,摊主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姑娘。
她面色发黄,见摊子来了两位年轻的客人,怯怯道:“要看一看吗?手编的,很便宜。”
她伸出一只手:“只要一文钱。”
许良辰的手在摊子上空游移了片刻,最终落在了一小束草编的花上。
开年就是大旱,青山城已经许久不见大簇鲜艳的花朵。
“这是桂花?”他问。
小姑娘点点头。
许良辰将桂花塞到了林之语的手里:“送你。”
林之语有一瞬间的错愕。
不过萍水相逢,他何故送自己东西?
他的动作带着些不容林之语拒绝的强势,丢给那小姑娘一块碎银:“不用找了。”
足够那姑娘度过这一场饥荒了。
小姑娘面上迸发出喜色,知道自己今天是遇到善人了:“多谢公子!公子好人有好报!”
小姑娘另外还塞了一个兔子给他。
她喜欢心软的人,喜欢善良的人,喜欢温润如玉的人。
不知道撇去过去的面皮,你会不会注意到如今的我?
许良辰瞥了林之语一眼,希望在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当然,林之语也在打量他:“公子心善,不过我走得有些累了,不知可否坐下来,聊聊铺子的事情?”
她的直觉告诉她,面前的这个许良辰很危险,想早点解决完这一桩事。
许良辰笑笑:“铺子啊,铺子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不太好卖呢。”
这是想要反悔的意思?
上阳公主离开不过短短一年,怎么就变成他祖上的铺子了?
林之语不禁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在哪一处得罪了他。
“可是许公子,我是真心想要。”林之语诚恳道。
铁器铺,粮食铺,以及一个钱庄,都是她需要的。
造反,首先得要有钱,其次才是粮食兵马。
这一年在王家金楼里的经营,让林之语手上已经有了不少本钱。
接下来,就是要一点点扩大,再扩大。
林之语等着他的下文。
许良辰道:“我母亲交代,铺子是留给未来儿媳的。”
什么意思?
林之语不自觉后退两步:“既然如此,看来是我和那几间铺子无缘了。今日多有叨扰。”
浅浅施礼后,林之语刚要走,许良辰却不动声色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也不是无缘。”
他道。
这是要自己嫁过去?
林之语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世间多是女子恨嫁,怎会有男子恨娶的事情?
她正要开口,褚念善的声音飘了过来。
“余娘子好歹也是王家的表小姐,公子若是真心,纳采纳吉纳征,请期迎亲拜堂,一样都不能少。”
褚念善从林之语身后走来,往她身前站定,一双漆黑得辨不出情绪的眸子,打量着面前这个戴着帷帽的男人。
“而不是在这里,用铺子为诱饵,哄骗姑娘和你私奔。”
隔着帷帽上的垂纱,许良辰和褚念善的目光在空气里交锋。
就在林之语思考该说些什么化解这尴尬的场面时,褚念善握住了她的手腕。
“马车已经等着了,大爷有事找你。”
后面来了两个婆子,把林之语带进马车。
重要的人走了,褚念善的戒备才放下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