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一层楼3米高的话,大约200米的东北瞭望塔顶,就是67层楼。
塔顶平台没有任何护栏围墙防护,光秃秃的,反正弥垄龙草原无风无雨,站在平台上没有高空风危险。
虽然塔顶没围护栏,但围着平台边铺了一圈环形铁轨,轨道上面架着两人高的凸面镜,用来聚焦火光,以在晚上获得更好更远的照明效果。
那三名工人,就一直在准备着巨大火炬,数座十米高的空心钢架中,被塞木材、木炭、干草、草垛等等,平台到处码了一堆又一堆篝火燃料。
当第三轮城市换气后,会有2、3只牲畜被拉上来,专门负责拉动轨道车。
这种牲畜一般是牻龙,一种绿白相间有龙鳞的有60%像牛的生物。
工人会用一种特制挽具,长杆单头轭,将牻龙跟轨道车平行连接起来,家畜在内侧,轨道车在外。
所以,没有在瞭望塔平台修筑围墙,也有不遮挡光源的考虑。
牧剌汉看着大家都围了上来,连忙摆摆手,让他们自己忙自己的去,而他自己则在观察了一圈后,径直向滑轮架井口走去,顺手拿起一根一人高的备用木材,脚下不停,一步踏空掉下瞭望塔去。
噢哦嚯——
塔顶的人们发出欢快的叫声,好奇地涌到了平台边缘,往下一瞧,只见牧剌汉悬在了下方十来米的位置,他把那粗木的一头插进了窗口,靠塔里的工字钢架住,而他本人则盘腿坐在木材窗外的这一头,望着远处。
塔顶大伙探头探脑,唠唠叨叨,瞅了下面半天,感觉没什么意思了,就散开各干各的去了……
牧剌汉现在心很乱,很烦,很躁,还疼得不要不要的……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以前在地球时,还经常嘲讽那些说“我想静静”的沙雕网友,问他们“静静”是谁。
如今轮到了自己头上,他才终于明白,有些时候,人啊,真的真的,十分想一个人静一静。
迷茫了,就看看远方。
高塔之上,空气是难得的清新,脚下的熟铁城,笼罩在似雾似霾中,带上一层灰黄色的滤镜……臭臭味道的分子,并不会影响到光线折射,能看到丁达尔现象,自然是由于工业区、埋锅造饭燃烧干草,烧的烟造成的。
抬头远处是西边无尽的森林,往南北两边展望,则是绿色的洪荒草原,四处星星点点的队伍、营帐、兽群,或移动着,或原地不动,就让蛮荒的世界显得充满了生机。
一想到“生机”,牧剌汉又心绞痛起来,摸出收在怀里的断剑,捧在手上来回抚摸……
奋战到死的大巴人,是大巴人最好的归宿。
虽然一直这么听着,但真轮到自己人战死之时,才渐渐意识到,千万年流传的寄语,可能是大巴人的一种自我安慰。
现在他也只能用同样的话术安慰自己说——他们都像英雄一样战斗了,像英雄一样战死了,甚至得到了敌人的尊敬……
……但心里就是疼啊。
不知什么时候天亮了,初升的太阳直刺牧剌汉的双眼,他居然就在瞭望塔外面挂了一天,并且对时间的流逝完全失去了知觉。
不知怎么回事,又烦躁了起来,坐不住了,拔出木材,围着瞭望塔外壁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游走,最后换到了东边,面朝弥垄龙大草原方向,才再次插起木材坐下……
不想再看城市这边方向了,莫名让他焦躁。
望着苍茫大草原,远处黑点点一样移动着的动物群,如同时间长河中挪动的石子,仿佛亘古长存的流变,却又转瞬即逝,没有云层滚滚推远舒展,没有风吹草浪,阳光给一切铺上温柔到极限的幕纱,一片安详沉静,牧剌汉突然想念诗——
天苍苍野茫,风吹草低现牛羊。
牧剌汉想起上学时熟背的《列秋文选》,是语文老师为了提高大家作文水平,而让全班用班费合订的半月文学期刊。全班50多人共享一本,文选刚好50多页。
由于都是短篇,所以每本期刊就由语文课代表进行剪裁掉,每人分发一页。
家庭作业就是,拿着发到手上自己的短篇,写篇读后感。语文老师批阅后,会选出优秀作文,在课上让作者自己朗诵出来。最后,语文课代表会回收残页,重新装订成册,收入班级读书角,供大家阅读。
这就是一本《列秋文选》的轮回。
而同学们的潜规则是,分到残页后,朋友之间会先互换,换得自己有思路,觉得好写读后感的短篇,所以,那种有解题套路的标准短文,就成了每期文选的“SSR”级,班级里的抢手货。
最差的“R”级残页,就是古诗文的。
牧剌汉也经常跟同桌前后左右换残页,而每次被发到SSR时,他都会偷眼去关注一个女生,想把自己的SSR残页换给她,然而每次都没能送出去过,毕竟座位隔着老远……
懵懂青春,青涩又纯真,而暗恋永远都是不会有结果的。
如今一转眼,自己居然是几百号女人的老公了,一堆孩子都满地跑,甚至都白发送黑发人了,再一转眼,自己又变成了孤家寡人……
诗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