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穿青色长衫,面容肃穆的中年男人自竹林中走出,面色不快地看着眼前几人,似乎对她们方才的言论十分不满。
“你是何人?”慕容静问。
那人冷笑一声,“我乃卢氏一族的族长,这青竹书院的主人。就凭你们几个小女子方才所言,我现在就可以将你们赶出去。”
祝澜拍了拍慕容静,让她冷静,上前理论道:
“卢前辈,敢问学生方才所言有何不妥?难不成您也认为女子入学,是伤风败俗之举?”
卢清风面带不屑地一甩袖子,甚至不用正眼看她。
“女子在家中织布缝衣,相夫教子,古来如此,岂可涉足学堂,更妄谈为官做宰!”
他本还想说一句朝廷糊涂,终于硬生生忍住了。
祝澜一字一句地正色道:“女子才德并重,方可为家国之幸。至于为官,古有班昭修史,蔡文姬传书,皆是女子之光辉。
学生以为学问之道,只看才学深浅,不分男女。”
此时正巧学室之内的课业结束,学生们都三三两两走了出来,听得争论之声,纷纷上前围观,那些蒙面的女学生亦在其中。
卢清风有些恼火,他在整个青溪镇上德高望重,又是一族之长,还从未有人敢这样同他讲话。
但若以身份压人,又未免显得自己理亏,罢了,那便降下身份同她们辩一辩!
“你所举古人之例,不过寥寥数人而已。‘男尊女卑’乃天经地义,女子学识过多,恐怕是祸非福。
更何况,古有‘红颜祸水’一词,女子不入朝堂尚能为祸,若哪一日手握权柄,这天下岂不是要乱?”
话音一落,围观的学生中有人默默点头,有人沉思不语,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在了祝澜身上,都在等待着她的应对。
祝澜知晓此时绝不能有半步退缩,她思索片刻,声音提高几分,却忽然抛出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她向身边一指,“敢问前辈,这是什么?”
卢清风明显被这话题转得猝不及防,愣了一下才道:“是竹子。”
祝澜又问其他人,众人皆不明所以,纷纷点头,“是竹子啊。”
“好。”祝澜点点头,又指向另一株形态、粗细和斑纹与众不同的竹子问:“那这个呢?”
卢清风不知道她唱的是哪一出,有些不耐烦地道:“此乃湘妃竹,原本是桐州没有的,我特地请人移植过来几株。”
祝澜微微一笑,“前辈说此乃‘湘妃竹’,那为何我先前所指‘楠竹’时,前辈不说‘楠竹’,而是说‘竹子’呢?莫非楠竹是竹,湘妃竹就不是竹?”
“这——”卢清风简直莫名其妙,完全被祝澜的话绕晕了。
都是竹子,叫竹子还是叫湘妃竹有什么区别?
祝澜继续道:“桐州的竹子以楠竹为主,你们平日所见大多都是楠竹,因此提到竹子便多是指代楠竹,不会刻意区分。
而湘妃竹少见,又与众不同,所以被提起时才会刻意强调竹子的品种。”
祝澜看着卢清风,继续道:“同样的道理,古往今来为祸者男女皆有,却为何独独生出‘红颜祸水’一词?还不是因为能被世人所关注的女子是少数,所以人们才会强调她们是女子之身。
她们之所以成为少数,请问出人头地的资格是被谁剥夺的?
而这些女子之中,又有多少人的罪名是被那些执掌权力的男子所扣上的?”
“你……你这是诡辩!”卢清风眉毛倒竖,目光甚至闪过一丝愤怒和慌乱。
“卢前辈,容学生再问。”祝澜紧接着上前一步,气势丝毫不输身为一族之长的卢清风。
“前辈可是坚信女子不如男,于学问一道上生来不如男子有天赋?”
“那是自然!”
卢清风努力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重新恢复几分底气道:
“女人生性柔弱,本就不适合钻研艰深的学问。自古以来男女有别,各司其职,这是天道常理!
男子以阳刚之气追求学问、治理国家。而女子则应以柔顺为德,相夫教子,这才是她们的本分。”
慕容静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祝澜闻言轻声笑了起来,语气染上几分戏谑:
“既然前辈坚信女子不适合求学,那便是放开让她们读书习理,她们也学不出个名堂,更成不了气候,又何必限制她们进入学堂的资格呢?”
“还是说——”祝澜的笑容蓦地收起,眸光竟有几分凌厉。
“害怕女子有了学问,会比前辈这些男人们站得更高,走得更远!?”
“一派胡言!!”卢清风满面怒容,嘴唇颤抖,想要继续反驳,却找不出任何合适的话语。
周围围观的学生们看向祝澜,他们心中一直以来的观念忽然间被颠覆,一对对眸子中有震撼有惊诧。
尤其是那些蒙着面罩的女学生们,原本在青溪镇女子求学就会受到非议,她们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坚持念书的,中途已经有许多人放弃,就连剩下的她们亦是经常陷入自我怀疑。
如今听了祝澜的一番话,心中徘徊已久的迷惘终于烟消云散,拨云见日了!
祝青岩微张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