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太拷问灵魂,直接让张同升陷入了沉思。
秦舞阳并不着急,今天既然来了,那有些话就有必要说开来,这个问题只是个引子,张同升能去思考,那就为后面的话作了铺垫。
张同升当然不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怎么回答都难堪啊,要是换了别人在他面前这么说,他非一脚踹过去不可,但秦舞阳偏偏让他没有那种讽刺的感觉。
秦舞阳再度开口:“县长,合则两利,分,是不是两败我不知道,但你绝对是败的那一方,现实摆在这里,贺书记的背景比起我们太多的人都来得直接粗暴,别人可能是师生、老领导甚至是一些利益上的关系,但她不同,人家是父女。试想一下,如果你的子女从政,受到欺负的时候,你会是什么反应,对方就会是什么反应,说不定会更厉害。不瞒你说,贺书记也就是不想动用这方面的力量,否则,别说吴西,就是市里可能都是鸡飞狗跳的。”
张同升忽然就有些崩溃了,秦舞阳,你妹的,尽说大实话,你想干嘛?让老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我今天话有点多哈。”秦舞阳的策略还是很精准的,其实这也是他观察的结果,所以才会今天这番对话,“咱们这些人,负重前行,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哪天就会有个闪失,换句话说,上面随便掉根汗毛,都比咱们的大腿粗啊,咱们自己腿不粗,那就只能想办法抱大腿了。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
张同升这时候终于开口了:“你是来给她做说客了?”
秦舞阳呵呵一笑:“做说客也轮不着我,我只是就事论事。县长,我说句掏心窝子话,在来吴西之前,我连吴西的名字都不知道,那就更谈不上跟谁有仇有怨了。其实我来吴西,承担着什么样的任务,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但是我觉得吧,以吴西目前的这种状态,内卷真的没有任何意义。县长,我们不妨站在贺书记的角度来分析一下目前的状况。她来吴西做书记,以她的家势背景,她不会在吴西待一辈子吧?换句话说,无论她在吴西会不会出政绩,她将来的路其实都已经是规划好了的,对不对?”
张同升沉默了下来。
秦舞阳笑容不减:“接着,我们再从你的角度来分析一下。你跟贺书记有仇还是有怨?”
张同升又是一愣,秦舞阳就道:“可能换个任何人来做书记,你对对方的感觉都不大舒服,而究其缘由,恕我直言,那是因为你的自尊心,或者说是失落感,因为这次任职不合规矩,完全忽略了你的感受,所以说,与其说你针对的是来上任的贺书记,倒不如说针对的是这个任职。其实,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一些东西,那就是力量上的不对等,这也会在日后长期的博弈中得以更大程度的显现。当然,游戏是有规则的,只是这个规则会被如何运用,那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你打定主意要唱对台戏,最严重的后果就是两败俱伤,但最有可能的是,贺书记换个马甲重新上岸,而你则会被死死地摁在这儿,这还是最好的,最现实的情况就是,你也换个马甲被踢出这个游戏。”
秦舞阳的分析不可谓不透彻,不可谓不现实,张同升能做到县长的位置,当然也不会不明白,只是在有怨气的情况下,很多事情都没有深入考虑,况且当局者迷,看问题难免会有局限性,被秦舞阳这么一说,他不得不承认,秦舞阳说的是对的,但真让他低头,这一步很难迈得出去,自尊心也好,虚荣心也罢,面子薄薄一层,但有时候却是重若千钧。
秦舞阳看得出来,当然也不会傻乎乎地逼着张同升作出什么选择,表达什么态度,他只是要在张同升的心里种下一棵种子。
秦舞阳这么做,也有他自己的考虑。身在体制内,而且已经到达这个位置,就没有回头的余地,只能前行,所以他也在考虑自己将来的路。这一次的任职,级别上没有差异,但权力上微微加重,算是迈出了微微的一小步,但将来的路又该怎么走?真的就仅仅只是替贺浅语站队吗?
秦舞阳当然明白,他必须站好队,但站队也有很多种方法。
明火执仗地帮贺浅语发声、战斗,是一种,而从中调和,让吴西变成一个整体,一个具备高效战斗的整体,这也是一种。很显然,后者比前者的效果更佳,这也是秦舞阳不惜冒着被张同升敌视的风险来苦谰的原因。
秦舞阳选择的是后者,今天来张同升这里就是投石问路,虽然张同升未置可否,但没有态度也是一种态度。
就某事,要么就是表达态度,赞成、反对或中立,要么就是没有态度,计算得失,需要表达什么样的态度。
张同升显然属于后者,矜持以及那层面子,让他不可能直接表示赞成,却又没有反对,秦舞阳就知道,他是有所计算的,便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道:“县长,关于采油厂和矿区的事情,您考虑一下,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我来发声。”
张同升微微一愣,秦舞阳笑着道:“我是常务嘛。”
看着秦舞阳离开,张同升有一种不真实感,秦舞阳的话的确让他心头大动,不得不说,秦舞阳戳中了他的软肋,贺浅语虽然是个女人,却是个背景后台俱硬的女人,如果自己真做的太过分,一旦引起反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