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辉五十出头,看上去都快六十了,头发掉了大半,露出中间那一块油亮的头皮,四周的铁丝网杂乱地围成了一圈,进了办公室,见秦舞阳也在,愣了一下,笑着道:“秦书记,季书记。”
季恒摆了摆手:“老刘,看你被风吹的,乌黑油亮,不知道的,都跟副局长挂不上号。”
刘明辉笑了笑:“我这个副局长本来就是挂个号嘛。二位书记,这一大晚上的把我从渔场召唤过来,所为何事啊?”
季恒向秦舞阳看了一眼,秦舞阳示意他开口,季恒轻咳了一声道:“刘局,胡培江失踪案发生的时候,你当时就是副局长了吧?”
刘明辉点了点头:“是的,老胡失踪的时候,他是常务副局长,我是副局长。”
“说说这个案子吧。”
刘明辉调整了一下坐姿道:“老胡失踪案我还真没什么好说的。”
秦舞阳插了一嘴道:“刘局长,我听说胡培江当时跟你的关系还是挺不错的,我们也了解了当时的情况,说有人举报他贪污受贿,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他有没有贪污受贿?”
刘明辉道:“秦书记,这个很难说,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不会在脑门上写着自己贪污受贿,而且我跟他的关系好,那是纯粹的工作关系,私下里交集也不是太多。”
季恒道:“那以你对他的了解呢?”
刘明辉苦笑着道:“现在谈这些还有意义吗?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他亲自问他一问,可他已经失踪了三年多了,到底是跑了还是死了,谁都不知道,你让我一个外人怎么说呢?”
“老刘,无论胡培江跟你的交情是深是浅,这个案子我们都有义务查清楚,不用怀疑我和秦书记的初衷,你当时是最清楚情况的,你懂我的意思。”季恒追问道。
刘明辉道:“季书记,你真是难为我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向来与世无争,管好我自己这一摊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我基本上都不过问的,至于说当时的情况,我也只是听说,胡培江和方阳尿不到一个壶里,分歧很大,关系闹得很僵,我也曾经劝过老胡,毕竟方阳是县委常委,他虽然是常务副局长,但胳膊扭不过大腿,把事情干好比什么都强,不过老胡这个人性格很刚硬,不然也做不了常务副局长了,后来老胡就出事了。如果真要我说说对老胡的感观的话,我觉得他贪污受贿的可能性不大。”
秦舞阳来了兴致:“为什么?就凭你对你的了解吗?”
“不完全是,而是当时的环境。”刘明辉道,“我刚刚也说了,方阳跟他尿不到一个壶里,当时所有的事情都要方阳亲自拍板才行,在那种情况下,老胡基本上被架空了,事情基本都是交给苏大强了,在那种情况下,老胡根本没办法贪污,至于受贿,他帮不上人办不成事,谁给他行贿?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定有其他我们所不知道的办法。”
刘明辉说的更没说一样,但看到神情镇定,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信口雌黄,总之是真假难辩。
季恒忍不住道:“你当真就一点线索也提供不了?”
刘明辉苦笑道:“季书记,我这个副局长其实就是个后勤主任,一个空壳子罢了,也不是什么业务骨干,我真不知道什么是线索。还有,当时老胡失踪了之后,这个事就没了下文,他可是常务副局长啊,还有人举报他的问题,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都没有人去追查,我感觉这里面的水还是挺深的。虽然方阳现在出了事,但难保就什么事都没有,人家上头有人的。鸡屎你不碰就不臭,还是别引火烧身的好。”
秦舞阳笑了起来:“这才对嘛,能做到副局长的位置,不可能这点觉悟都没有。刘局,你说的这些,我能不能理解成为,你之所以这么说,是有后顾之忧?”
“我能有什么后顾之忧,我只是善意的提醒,禹城的水很深,我以前的老领导跟我说过,要想做大事、做成事,首先是要保护好自己,因为只有人在,才能有无限可能,人都没了,还能做什么?”
秦舞阳道:“不能说你说的没有道理,但有些事情总是要做的,比如说我们的党能走到今天,就是在重重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对吧?如果每个人都在想着先护得自己的周全,就没有人奋不顾身了,老话说的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和季局长的目的就是为了把这个案子弄清楚。”
刘明辉浅浅一笑:“秦书记说的也对,但在这件事情上,我真的是爱莫能助,我也很想知道老胡是活着还是死了,他到底有没有贪污受贿。”
秦舞阳心头微微一叹,忽然改变了话题:“那你说说你对方阳的看法吧。”
刘明辉又笑了:“说好听一点,是领导对我照顾,让我落个清闲自在,说难听一点,我就是被踢出了局,早就游离于圈子之外的我,能有什么看法?”
“你甘心?”秦舞阳追问了一句,“你今年也不过才刚刚五十,就准备这么一直躺平下去,与你的鱼竿为伍?安心做一个钓鱼局长?”
“不然呢?”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你在公安局的存在就没有任何意义了,老刘,做人不能太悲观,一切都会改变的。”季恒沉声道,“你没发现禹城正在发生变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