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出嫁从夫,虽说王田两家并未交换婚书,可王家已经上门送聘了,从伦理上说,田家女等同已经是王家人,那么婚期早与晚,都是没有大碍的。”
“至于田家人所说的外室,恕学生直言,哪个男人不想三妻四妾?王秀才是秀才,是可以纳两个妾室的,大楚户婚法婚嫁卷言:民者,娶一妻一妾;士者,一妻两妾;大夫,以品递增。”
也就是说,平头老百姓,只要你有钱,除妻子外,可纳一个妾室,最低士人阶层,可以娶两个妾,一般代指秀才举人官员子弟一类。
再往上,则是根据官职品阶,数量往上递增。
当然,像是豪绅商贾这类有钱的平民,家里除了一个妾,什么通房婢女放身边,只要不说是妾,也没人管你。
沈万财便是如此。
“王秀才不过是风流了些,纳那外室做妾即可,生下的孩子也是要管田家女喊母亲的,将来有所作为,
“难道待田家还不够好吗?田家却要将王家告上公堂,这是哪里的道理?”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是千百年来的规矩,是为伦常,于田家女来说,她这是坏了妻纲,是不仁不义,有悖伦常。”
高辩师看向田家人,意味深长道:“这妇告夫,说出去可不好听,就是告赢了,这女子的名声也坏了,以后谁还敢娶你家的女儿呢?”
[真是气死我了,他大爷的,天杀的封建社会,这是什么狗屁道理,还白得一个孩子是占便宜,你媳妇要是在外头和男人睡了生个孩子回来管你叫爹,我看你高不高兴。]
“咳咳……”堂上的崔评突然被口水呛了一下,瞥向孟檀。
这是个猛人,崔评想。
还没完呢。
[狗屁的臣纲夫纲,人人生来平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咋,男人天生生来高贵?那男人咋不从男人屁眼里钻出来呢,更尊贵了,这么瞧不上女人,让女人生子干啥呢?]
[怎么不和男人生呢?气死我了,老天怎么把我送到这里来了呢?]
孟檀咬牙切齿的看着高辩师,殊不知,自己不外露的心声叫崔评听着了。
崔评被那句人人生来平等惊到了,他朝孟檀看去。
这分明就是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妇人,想法竟然会与他相似。
他就说,这天底下,如他这般想法的人定然是有的!
这来回的眉眼官司,不过是几息之间发生,刘翠已经让高辩师说得崩溃了,满脸泪水,一个年轻的身影却挡在了她身前。
“大人,人犯一方辩师恐有引导威逼我方苦主之嫌。”
崔评回神,满脸肃正,“高秀才,注意言辞。”
是的,这大部分辩师,都是放弃考进士的秀才担任。
只有秀才才会熟读并读懂律疏。
“大人,高辩师在歪曲事实,田家女并不善妒,只不过,王家,是贵贱通婚,田家女是良家女,与娼妓同一屋檐下共侍一夫,是羞辱,王家这这是以妾辱妻。”
“大楚户婚法妻妾卷言:以妾辱妻,徒两年;以妾辱妻致亡,杖三十,黥刑,流放千里。”
此刻,陈长安并不算壮硕的身躯在田家人眼里简直如高山般伟岸。
“田家女还不是王家妇,这罪名不成立。”
“自然,若是嫁进去被王家逼死了,王秀才又怎能是秀才呢,说不定已经进去了。”
“王秀才学艺不精,我只是复述一遍大楚律疏罢了。”
陈长安浅浅勾唇,但那轻蔑及冷意清楚的传达到每人的眼中。
他是看不上王秀才的。
高辩师一噎。
“既陈秀才说王家是纳娼妓为妾,有何证据?”
陈长安笑了一声,眸光一下转向王太太,“田家进城那日,这位名叫春红的女子正在王家门前闹,王太太可是亲口说了这位春红姑娘是娼妓出身。”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尽皆转向王太太,王太太脸色有些发白,连忙低下了头,“那,那日民妇是在气头上,胡乱说的。”
“那就是污蔑了,是要杖二十的。”
崔评拍了一下惊堂木,“王陈氏,可属实?”
王太太抖了一下,头低得更低了,“民…民妇着实记不太清了。”
高辩师眯眼,“口说无凭,即便是王太太说过这种话,无凭无据,怎么证明春红姑娘是娼妓出身?”
他探听过,这春红可是万芳阁出来的姑娘,万芳阁的鸨母可是出了名的嘴严,也不好得罪。
他断定田家是拿不到春红的入档文书的。
但他料错了。
陈长安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双手奉上,“这是春红姑娘在万芳阁的入档文书,请大人查阅。”
这一刻,不单是春红,就是王秀才,脸色一瞬都没了血色。
怎么能!
田家怎么可能能从万芳阁拿到入档文书!
田家一个种田的,怎么可能会有门路!
“大人,这是假的!陈秀才这是污蔑!”王秀才叫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