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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派员,我们到底要抓谁啊?”许三林四人一脸好奇。
“黑鱼,小谷昭久。”张义说着,望着距离学校不远处的一幢三层小楼,那里是临澧最大的百货商店。
许三林四人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他们当然知道那里,他们还通过老板贾大雄转寄过信件呢。
“特派员,这个间谍隐藏在百货商店?”
“是啊,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而且说不定你们还认识。”
“我们认识?谁?”
“贾大雄。”
“啊!”许三林四人对视一眼,尽皆错愕。
贾大雄竟然是金民杰的同伙,他也是日本间谍?小谷昭久?
这几人的印象中,贾大雄一脸和气、笑态可掬,虽然带着商人的狡黠,但只要在他那里买东西,就帮忙邮寄信件,还帮忙替他们隐瞒,这样的人竟然是日本间谍?
薛一菲更是困惑,男朋友写给她的书信给教官偷看了,她都被气哭了好几次,后来听同学说贾大雄那里可以邮寄信件,她立刻找他转寄,而贾大雄也恪守承诺,信件到达的第一时间就通知她去拿。
薛一菲还特意用自己学到的特工知识仔细检查过,根本没有拆封过的痕迹,为此常沾沾不喜,却不想.
张义轻蔑一笑,直接打破几人的幻想,“怀疑,在特工这个行当里面,是最好的品质。
实话告诉你们,贾大雄早就投靠了学校的教官,你们也不想想,一个商人即便有再多的钱,在当官的面前一样一文不值。”
“啊,这個奸商,这个日本特务太不要脸了.”几人不敢当着张义的面骂教官,只能咬牙切齿地咒骂了几句贾大雄。
正说着,猴子走了过来,小声汇报道:
“商场前后有两道门,全都是关闭的,贾大雄住在后院,有道临小巷的暗门,我们已经控制了,院内漆黑一片,他应该睡了,是不是突击抓捕。”
张义摇了摇头:“时间仓促,我们事先没有侦查,根本不知道小院除了贾大雄和伙计,还有没有金民杰不知道的同伙,他们有什么武器,所以不能强攻。”
他转头看向许三林四人,道:“接下来的抓捕工作就交给你们了。”
“啊,我们.”许三林四人闻言一窒,你们身经百战的都不去,我们几只菜鸟上去不是存心送死吗?
“你”几人胆战心惊,就见张义指着薛一菲,道:
“小薛你的信件不是被教官私下拆过吗?
就说今天你和教官吵架中,教官不小心说出伱最近一封信中的内容,而这封信是贾大雄转给你的,教官本不应该知道,所以你现在怀疑贾大雄早就和教官勾结起来了,所以今晚你带着你的几个爱慕者、充满正义感的同学偷溜出来,就是要找贾大雄算账,讨回公道,明白了吗?”
“特派员你是说演戏?引蛇出洞?”几人懂了,尤其对薛一菲来说,这根本不是剧本,这就是实情好吗?
根本不需要演,薛一菲俏脸一寒,怒气冲冲地捡起地上一个石头将丢到了贾大雄院子里面,娇声骂道:
“贾老板,贾大雄你这个奸商,给我出来。”
有了薛一菲这个样板,许三林三人立刻摩拳擦掌,丢石头的丢石头,踹门的踹门,嚎叫怒骂的怒骂,一时间鼓噪起来。
三更半夜的,贾大雄住的卧室很安静。
床上的被褥摊开着,但却没有睡人,桌上放着喝了一半的茶水和摊开的报纸,就像摆设一样。
而房间的另一边,火炉上的铁壶咕咕叫个不停,壶盖上下翻腾,而壶嘴上又接了一个玻璃罩子,连接着一截玻璃导管。
贾大雄坐在一个小桌前,桌上有一盏小台灯,用毛巾罩着,防止光线扩散出去,旁边是一沓信件。
他拿起一封信件,在导管口的热气下熏了一会,等封口潮湿,拿竹片轻轻剃开,戴着手套将信件拿了出来。
他一边看,一边从抽屉里面拿出笔记本和笔,翻到某一页开始记录。
笔记本上写着“甲001薛”,下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信息。
如果薛一菲在这,一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这上面不仅记录了她的个人信息,还有她的家庭信息,以及她在宝塔山“鲁、迅文艺”男朋友的信息。
这些都是从她和男朋友来往信件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却被贾大雄全部记录在案。
“文艺社最近换了老师,之前那位白玲老师呢?之前的信件说这位老师要去前线,从事隐蔽斗争,那么她会去哪里呢?上海?”
贾大雄思索着,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想了想翻到一张空白页上,在上面写道:
“近期疑似有宝塔山文艺的老师白玲去上海工作,此人二十七八岁,女,短发”
他相信有了这些信息,只要上海特高课提前准备,那么此人一进入上海,即可落网,审讯过后,便可以将她的接头人一网打尽。
想到这里,贾大雄嘴角泛起一丝得意而残忍的微笑,这些中国学生,他们自以为很聪明,其实都是些蠢货。
他得意洋洋地将信件重新封好,然后将写下信息的这页撕下来,拿着向内屋走去,他要马上将这条情报传递出去。
就在这里,只听“砰”一声,什么东西落在了院中,贾大雄神情一凛,还未做出反应,接着传来愤怒的砸门声和怒骂声。
“谁啊?”
院中住的伙计出声了,贾大雄侧耳听着叫骂声,皱了皱眉头,快步从床板下拿出一把小巧的手枪别在腰后,然后轻轻将门打开,站在门口观察。
“砰砰砰”
踹门声更加急促,“贾大雄,你个奸商,你个败类,你个臭不要脸的,开门,看姑奶奶会不会撕烂你的脸。”
“你们是什么人?大半夜砸门,没有王法了吗?”
“你又是谁?王法?让贾大雄这个败类出来,他竟敢勾结教官偷拆老娘的信,老娘要找他算账!”
“对,让贾大雄这个王八蛋出来,小爷要揍死他。”
伙计在门口观察了一会,一人戒备,一人连忙跑过来道:
“掌柜,四个人,应该是学校的学生,叫嚣最凶那个是那位薛小姐,经常来取信那个。”
“薛一菲?我听出来了。”贾大雄凝重的脸色逐渐转安,他瞥了伙计一眼,问:
“今晚学校传出那么大的动静在干什么?”
“据说是有个什么特派员来,还开了枪,不过从早上开始,学校就戒严了,一直没有人出来。”
“嗯。”贾大雄沉吟了一会,蹙眉道:
“既然是戒严,他们怎么出来的?这样,你马上给学校打电话,找廖教官,让他们将学生带走。”
伙计刚要走,贾大雄拉住他,叮嘱道:“注意他的语气和态度。”
“是。”
伙计郑重地点头走了,贾大雄望了望门口,立刻回屋将屋内的信件等收拾好,这才解开几颗衣服上的扣子,揉了揉眼睛,装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脸上挤出几丝尴尬又局促的笑意,勾勒着身子来到门前,示意另一名伙计将门打开。
“哎吆,姑奶奶,大晚上的不睡觉,你带着同学砸我家的门干嘛?是不是贾某人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得罪了几位同学?”
门一开,贾大雄连连拱手作揖,笑态可掬地看着几位气势汹汹的学生,余光迅速观察了一圈周围,见只有这四人,心下一定。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贾老板,本以为你是个诚信商人,现在看来你比贾雨村更加圆滑奸诈,说,为什么和教官勾结私拆我的信?”
“哎吆,误会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鄙人就是个小老板,长官有命,咱只有唯命是从,毕竟人家可是有这个的。”
贾大雄作了一个手枪的手势,一脸委屈。
“巧言令色!”薛一菲娇嗔一声,扑上来一把扯住他的领口,胡乱撕扯起来。
旁边的三个同学见薛一菲动手了,嘴里劝解着,却拉起了偏架,趁机对着贾大雄拳打脚踢。
一旁戒备的伙计见机不对,连忙扑上去帮衬自己掌柜。
“嗯?”
人高马大的许三林见麻杆一样的伙计扑上来,心中叫声好,回忆着课堂上教官的教导,一个箭步上去捏住伙计的喉咙,不过几秒,伙计就浑身瘫软倒在了地上。
贾大雄还在作戏,余光瞥见许三林对自己伙计下了死手,心下不由暗叫晦气,要是他使出看家本事,不出一分钟就可以将面前这几只菜鸟杀死..。
但为了潜伏,却不能暴露身份,心下叫苦连迭,这不是练拳打死老师傅吗?
只能盼望伙计的电话早点起效果。
然而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这时只听身后传来一声闷哼,随即是什么东西摔倒的声音。
贾大雄立刻意识到不对,愕然间就见旁边如狼似虎扑过来几个杀气腾腾的家伙,从他们矫健的身形判断,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老手。
“动手!”
随着这声命令,围攻他的那个同学立刻下了死手。
“身份暴露了?”贾大雄凛然想着,原本佝偻狼狈的身形瞬间挺直,一脚将一人踹飞的同时,袖口一闪,手中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
左手刺向围攻他的学生的同时,右手已经摸在了枪上。
这时身后一道黑影闪过,飞起一脚将他踹飞出去。
几个便衣飞扑上来直接将他按倒制服。
贾大雄被按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浑身使不出力气,只能惊恐地看着便衣搜身,他听见一阵皮鞋走过石板的清脆之声,努力抬头去看,仍然看不清来者的面孔,汗水已经模糊了他的双眼,昏暗的月光只能让他看见来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穿着军装的男子。
张义一把扭住他的下巴,手电筒直射在他脸上,盯着这张惊恐绝望不甘心的脸,问:
“小谷昭久?”
“你是谁?我叫贾大雄,是老实本分的商人。”贾大雄竭尽全力想转动身子,但被便衣死死按住,根本动弹不得。
“商人?”
张义冷笑一声,指着从他身上搜出来的匕首、手枪和氰化钾碎末,嘲讽道:
“别狡辩了,黑鱼,你的义子小谷三郎幡然醒悟,已经反正,就是他供出你的身份的。”
贾大雄脸色突变,瞪着张义,目眦欲裂:
“不可能,三郎是我的义子,我把他当儿子一样养育,他对大日本帝国忠心耿耿,怎么会背叛我?”
“你别忘了,他是朝鲜人,对你们日本人同样恨之入骨。”
“不可能,这不是真的!”贾大雄面目狰狞,奋力挣扎起来。
“砰”张义轻蔑一笑,狠狠在他脖子上敲了一下,将其击晕,道:
“带回去审讯。”
他起身来到许三林四人面前,关心问:“没事吧?”
许三林笑嘻嘻道:“嘿嘿,没想到教官教的真管用,几下就将对手制服了。”
他的状态很好,其他三人兴奋过后,此刻却沉浸在后怕中,脸色苍白呆滞,刚才演戏泼辣的薛一菲此刻都快要哭了。
刚才贾大雄那一刀要不是有便衣出手,他们几个即便不死也要受伤。
“好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张义安慰着打发几人先回去,安排便衣对贾大雄的住处开始搜查。
很快,猴子就在床下发现了一个暗格,从里面搜出了电台、密码本、枪支弹药和手雷,除此之外,还有大额的钞票、金条。
张义将目光投注到桌上摆放整齐的信件上,随手翻了翻,拿起抽屉中的笔记本。
看了几眼,他注意到几页被撕去的痕迹,尤其是一张痕迹新鲜,他心下一动,举起笔记本放在台灯下,强光下页面出现几道印记。
张义笑了笑,从抽屉里找出一根铅笔,在笔记本上涂抹起来,很快几行字迹显露出来。
只看了一眼,张义瞳孔不由一凝。
“特派员。”
这时,政治教官廖华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一脸惭愧道:
“特派员我们接到电话就过来了,实在想不到这个间谍竟然是贾大雄,想他还和我们合作呢,谁知道”
“不可思议是吧?”张义笑眯眯地看着他,意味深长道:
“有时候最危险的敌人往往就在我们身边,看着还很亲切呢。”
廖华脸上毫无波澜,附和道:“是啊,多亏了特派员”
“靠我?”张义哼了一声,道:“谨慎是一种习惯,要慢慢养成,特训班的书信怎么能交到一个商人手里呢?”
说着他一指那沓书信和笔记本,说道:“看看吧,这个贾大雄在你们眼皮子底下窃取了多少情报?”
廖华一脸惶恐,接过笔记本瞥了几眼,心下更是翻起滔天骇浪,他不动声色地将张义标记出来的那则情报记在心中,嘴上问道:
“红党的信息?特派员,我们该如何处理?”
“现在是国红合作,按理情报应该向他们通传,不过.”张义说着脸色一肃:
“合作是阶段性的,今天是朋友,明天就可能是生死不共戴天的敌人这条情报记录下来,上报到总部情报处,说不定我们顺藤摸瓜,可以掌握红党在上海的地下情报站。”
“是。”廖华心下一凛,面上道:
“特派员说的对,我一直强调红党才是我们的生死大敌,可有些人就是不重视。”
“行了,廖教官,别光喊口号,要落实在行动中。”张义打断他的话,道:
“今天的事情要引起警惕,你马上回去,将私下转递信件的学生全部抓起来关禁闭,向他们说明利害关系。”
“是。”廖华一脸严肃,敬了一礼,转身离去。
张义望着他的背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