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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台灯昏暗,张义关了灯,走到窗边,小心挑起厚重的窗帘一角,透过一层薄纱帷幔暗暗观察着远处的居民楼。
窗外夜色沉郁,不远处的居民楼一片漆黑安静。
但张义有一种直觉-——在不远处的那户窗帘后面,有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在盯着他。
够执着的啊,马上过年了也不休息。
张义暗笑。
同时他在想,对自己的继续监视试探,是孙子超的个人行为,还是来自戴春风的安排。
不过这都不重要的了。
和他猜想的一样,隔着马路的居民楼一户房间里黑着灯。
屋内,两个谍参科的便衣裹着一床被子,冻得瑟瑟发抖,为了防止暴露,房间里连火都没有生。
一人掀开窗帘一角,拿着望远镜朝对面的张义家窥视,视线中光影一闪明灭。
“终于熄灯了,你说这张科长大半夜的不睡觉,在书房忙活什么呢?”
这人疲倦地吐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望远镜。
“我哪知道?”另一人躲在墙角,手里捏着一支烟,烟头朝手心,掩着火星,不时抽一口。
“你说孙科长究竟怎么想的?老板都下达命令了,他怎么这么轴呢?”
“管他的,我们只要保证目标不脱离视线就好了。”
“话不能这么说,埋头干事,也要抬头看路嘞,别稀里糊涂被人卖了,还帮着别人数钱呢。”
“咱们都是小人物,唯命是从罢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要是张科长发现我们暗中监视他,发起脾气来,咱们”
“你真觉得他不知道?”
“什么意思?”
“哼,都是千年的狐狸,谁瞒得过谁啊?
咱们分段跟踪的技术、监视要领这些都还是张科长传授的。
他抓间谍的时候,咱们还在培训班啃书呢,论资历论能力论经验,咱们拍马难及,你还想监视他?”
“既然他发现了,为什么装作不知道呢?”这人不服气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他都如此小心了,还能被发现?
“睁一只眼闭一眼罢了,老虎平时不总是呲着牙的。”
另一人不屑笑笑,狠狠抽了几口烟,将烟蒂踩灭,“行了,换我了,你先眯会,孙科长也不管夜宵,够苛刻的,还是张科长仗义,把兄弟们当人看。”
“是啊,张科长虽然对我们要求严厉,对工作一丝不苟,但做人没话说。”这人感同身受地感慨了一句,又小声说:
“小道消息啊,沈处长不知怎么发现自己被监视了,大为恼火,让人将供给我们科的物资汽油都给停了。
这也就算了,连年货都不给,据说孙科长上门讨要,直接吃了闭门羹,你说这叫什么事呢!”
“我知道,一处情报处最实惠,我同学孙小双人家领了半爿猪肉,米面油加上橘子、苹果、梨,一个人的福利拉了半车,同样都是当差的,待遇咋就相差这么大呢?”
“命呗。”这人一脸唏嘘,此时此刻,他多想守着父母妻儿,待在暖和的家里,但显然命运没有眷顾他。
“是啊,都是命.有动静!”另一人附和着,突然发现不对,忙端起了望远镜。
只见对面张义家书房的灯突然又亮了起来。
他仔细端详,视线中,透过窗帘隐隐投影出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正靠着椅子伏在书桌前忙着什么。
“我看看。”这人夺过望远镜仔细观察起来,喃喃自语:“这么晚还不睡啊!”
“应该是想起什么工作没有忙完,张科长也够辛苦的。”
另一人又默默点了一根烟,一边抽一边说,“看到了吧,应该是把窗帘拉开了,只留下帷幔,这是故意将自己暴露在咱们视线下,暗暗警告呢。”
“看来他真发现咱们了,姜还是老的辣,现在怎么办?”
“陪着他熬呗,只要他在视线中就能交差,别自讨没趣,难道你还想上门讨口茶喝?”
“也只能这样了。”
书房里,张义隐在墙角,暗暗打量着自己的杰作。
此刻书桌前坐着的,赫然是一根棍子撑着自己脱下来的衣服调整成的人形摸样。
乍一看,真假难辨,仿佛他仍然伏在桌案前奋笔疾书。
端详了一会,他留下这具伪装的“替身”,悄然出了书房,在黑暗的房间忙碌起来。
他从床下拿出一个帆布包,清理了拖拉痕迹,转身去了卫生间。
这里的窗户早就遮盖住了,根本不怕光影投射到外面。
他打开一只手电筒放在脚下,在昏暗的镜光里开始伪装起来。
打开帆布包,里面赫然是女人的物品。
张义穿上旗袍、套上假发,戴上女士绒帽,又给自己涂上红色指甲油,涂上口红,脸上又抹上胭脂,然后拿出一个大号的坤包,将自己的衣服、高跟鞋、枪支弹药等工具装了进去。
端详了一眼,张义呵呵一笑,清除了化妆留下的痕迹,熄灭手电,提着坤包悄然出了家门。
出了门,他贴在墙壁上,凝神侧耳听了一会,将自己的皮鞋收入坤包,然后换上高跟鞋,哒哒哒一路走了下去。
公寓外街角处岔口卖气球的特务早就撤走了,换上了一个蹲在车辕上抽烟的车夫,张义目不斜视,踩着高跟鞋稳稳当当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一抹胭脂的香气飘入鼻翼,看着身形高挑、衣装华丽高叉腿的女人走过来,车夫喉咙一缩,忍不住吞咽口水。
他很想上去问下“小姐去哪里?”,但想到自己的任务,只能深深吸了口气,埋头抽烟。
再转头去看的时候,美人已经上了一辆黄包车,消失不见了。
“小姐,您去哪里?”
黄包车夫是个四十左右灰头土脸的汉子,一件破棉袄外面套着一件印着车行名称的棉坎肩,脖子上系着一条脏兮兮的毛巾。
小姐没有说话,伸手递出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车夫眯眼一看,庆幸自己认识前两个字,“您去牛角街?”
小姐缩了缩脖子,点了点头。
“好勒,您坐好了。”
黄包车夫了然,转身卖力跑了起来,心里暗忖,这个娇滴滴的小姐大晚上去哪里做什么,那里都是商铺书店,大半夜都关门了。
莫非还有自己不知道的暗场子?
这个妆化这么浓,一身胭脂香气,双唇娇艳欲滴的小姐不会是暗娼吧?
八成错不了,大冬天穿这么单薄,打扮这么妖艳,肯定是暗中干有伤风化的事。
还这么傲慢,哼,看不起谁呢。
等咱老黄攒够钱,找上门去,一定要好好将你骑在身下蹂躏一番.
在车夫想入非非间,牛角街已经到了。
小姐拉开坤包,利落地甩出一张100元法币,看也不看他,扭着蛮腰款款走了。
“呸,能耐。”
老黄欣喜地收起钞票,暗啐一口,本想暗中盯着女人要去哪里,但女人去了几步,倏地转身盯着他,老黄只好悻悻一笑,拉起黄包车跑了。
算了,法币虽然严重贬值,100元也够给家里买点急需的了,这个年也算熬过去了。
收车吧,今天收入200元,回去也不用看黄脸婆的脸色了。
唉,这个世道,真难啊,做男人更难。
一心书店。
张义隐身在街对面暗暗观察着。
这时,他已经脱掉了高跟鞋旗袍,换回了自己的衣服鞋子。
观察了一会,见没有风吹草动,他才探出身向书店走去。
“咚——咚咚咚”,一长三短,敲门声在王乃器的书店响起。
侧耳听到书店里有了动静,张义将情报放在门口,悄然消失。
王乃器披着一件棉袄小心翼翼出来,将情报拾起,忽然,他轻轻嗅了嗅鼻子,空气中隐隐还残留着一抹胭脂的香气。
他眉头一挑,女人?难道‘美人鱼”,不,难道“深海”是女人?还是他发展的帮手?
不应该啊,即便是帮手他应该不会这么快将自己的住址告诉她,即便这个人极其可靠。
因为在王乃器看来,“美人鱼”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这种人很难相信第三者。
如果她真是女人,那么自己以前的所有猜测都会被推翻。
“美人鱼”难道真是女人?
胡乱猜想着,王乃器警惕地扫了几眼大街,连忙将门关上。
摸黑点燃一盏油灯,光晕里,露出餐桌盘子里吃剩一半的饺子,十几只饺子像士兵一样整整齐齐排队站着。
“是他吗?”妻子林秀梅这时也穿着大红色的睡衣走了出来。
王乃器压下心底的猜疑,点了点头,默默打开情报看了起来。
还是歪歪扭扭的“鸡爪体”,字迹潦草凌乱,但透出的信息却让王乃器惊出一身冷汗。
老家那边已经抓捕了“影子”,宝塔山竟然还隐藏着54名特务,尤其是两名已经潜入了军委二局这等核心要害部门。
戴雨农这个特务头子好大的手笔。
林秀梅走过来,看了看一脸凝重的王乃器:“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老家又进老鼠了。”
“还有其他的潜伏特务?”林秀梅嗡一下,愣住了。
“现在我们掌握了名单,他们落网只是时间问题。”王乃器轻笑一声,仔细看完情报,望着林秀梅,神情又严肃起来。
“今晚不能睡了。一日揪不出卧底,戴春风一日寝食难安,深海同志想了一招,需要组织的配合,时间紧迫,你马上将情报汇报上去。”
王乃器对着她耳语几句,林秀梅听得眼睛闪闪发亮,立刻去内屋换了一件衣服,准备出门了。
“把这个带上,以防万一。”王乃器从床底暗阁摸出一把手枪。
“不用,我一个家庭妇女带着枪才惹眼呢。放心,我有这个。”林秀梅亮出藏在袖口的剪刀。
“好,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
夜更深了。
张义此刻已经来到了上清寺32号,孙子超秘密购置的安全屋所在地。
和别的地方一片漆黑不同,这条街依旧灯火通明。
因为这路住的都是果党元老,达官贵人,前前政务院长居院长就住在这里,毗邻就是国府主席林某,还有监察院长于某某。
张义依然是一袭旗袍,踩着高跟鞋,目不斜视,款款走了过去。
这边的警卫暗哨见多识广,只是扫了“她”一眼,就不再关注。
这倒是让张义暗自松了口气,一旦被盘问,必然暴露身份。
虽然他自信可以摆脱,安全无虞,但任务将前功尽弃。
躲过卫兵的视线,张义换上皮鞋,站在上清寺32号马路对面,往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任何异常,才快速穿过马路,走到大门口。
贴着门侧耳听了一会,没有动静,他拿出手电筒用手遮掩着,仔细观察了一圈门缝,没发现特殊布置,才从包里拿出一截铁丝,将其插进锁眼,上下来回戳了几下之后,“咔嗒”一声,锁开了。
但张义并没有马上进去,戴着手套的手拉住门把手,屏气凝神听得更仔细了。
过了一会,见还是没有动静,他才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缝。
门内放着一个灰扑扑的脚垫。
张义暗自警惕,套上鞋套轻轻跨过去,把门轻声关上。
他手指扣在扳机上暗暗又观察了一会,才打开手电筒,仔细端详起这间房子。
孙子超的这间公寓里没有一点饭菜烟火油烟气。
屋里到处很整洁,尤其是厨房,仿佛住在这里的人不食人间烟火。
不过该有的家具都有,并且都质地上乘,不知是前主人留下的,还是孙子超自己购置的。
不过这些落在张义眼中,怎么看都更像是摆设。
看了一会,他踱步去了书房。
这里的景象和客厅大不相同,书架上放满了书,但书皮上桌子上都蒙上了一层细细密密的灰。
张义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几眼书架上的图书,从坤包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一张折叠起来的纸,用橡皮胶带把它粘在了书桌角落底下。
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只要不低头仔细查看,不会被轻易发现,才转身走了出去。
另外一边,一辆黑色轿车远远停在张义家不远处的马路上。
汽车熄火后,等了一会,才有三个人从车上下来。
他们快速穿过马路,一路顺着墙角来到一个岔口,有人低声学了几声鸟叫,然后附近响起一阵轻柔的脚步声。
是黄包车车夫。
“有什么发现吗?”
三人中一个戴着礼帽穿着黑色风衣竖着领口的男人问,他一脸和善的微笑,正是孙子超。
“没有,我一直蹲在那里,连只耗子都没有发现。”
“你一直在哪里?就没有换过位置?”听黄包车车夫这么说,孙子超不由皱起眉头。
黄包车夫:“对啊,孙科长你也不多派几个人,一个黄包车不载客就够扎眼的了,估计我早就暴露了,还有啥好折腾的。”
孙子超说:“人手我会给你派,但不是现在。”
黄包车夫悻悻不语。
孙子超瞥了他一眼,暗自恼怒,郊外的学校、气象局、图书馆、电讯处、科里、各个处长的家附近,机动组,到处都是人手,战线拉的太长了。
更憋屈的是,监视了一天,没有得到丝毫有价值的情报,所有人都好像冬眠一样,偃旗息鼓了。
搭台唱戏,没有客人,还怎么演下去?
还有,这些手下年关将近,也一个个开始偷奸耍滑,洋相尽出,不但跟踪监视沈处长的人暴露了,司法处徐处长那里也出了纰漏。
和沈处长暗暗给他设置障碍不同,司法处徐处长明火执仗,直接停车将跟踪监视的两个便衣暴打了一顿,扬长而去,如今官司已经打到了戴老板那里。
再这样下去,戴老板那里恐怕也压不住了。
孙子超明白,究其原因,还是自己的跟脚太浅了。
想要在局本部站稳脚跟,第一是靠时间熬资历,这个他等不了,也没有时间。
明天就要过年了,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呢?
第二就是尽快破个大案,以能力来树立威信,原本,他没来由地充满信心,但现在
孙子超的眼睛里有一种深深的疲惫。
顿了顿,他不甘心地问:“从晚上到现在就没有人出进往来?”
车夫想了想说:“一个小时前,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出去过。”
“什么样子?”
“化着浓妆,看不太清,但我确信是女人。”
暗骂一声“蠢货”,孙子超蹙眉沉思起来。
过了一会,他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递给车夫,恢复了笑脸:
“过年了,给家里小孩买点糖果,再辛苦一下,这个点正是人最犯困的时候,但老鼠往往趁着这个点偷摸出来干坏事。”
“多谢孙科长了。”车夫冻得青紫的脸上挤出一个难堪的笑容,接过钱,转身走了。
“走,上去看看。”孙子超又带着两个便衣去了监视点。
两个负责监视的便衣哈欠连天,此刻正躲在窗帘后面吐云吐雾,看见孙子超进来,连忙将烟掐灭。
“科长。”
“有什么异常吗?”
“一切正常,目标一直在我们的视线中。”
孙子超点了点头,一边扇着烟气,一边走到窗后,拿起望远镜观察起来。
视线中依旧是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正靠着椅子伏在书桌前忙着什么。
“张科长挺拼命嘛!”
他刚想放下望远镜,突然眉头一皱:
“他保持这个姿势多久了?一直在书房忙活?”
两个监视的便衣面面相觑,“有有一个多小时了吧?”
另一人拿过监视记录,又看了看手表,给出确定时间:
“一个小时四十分钟。”
“没动过?没去过厕所?”
“这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孙子超冷哼一声,脸色异常难道。
他想起来了刚才伪装成黄包车夫的便衣说过的话,一个化着浓妆打扮得花枝招展看不清长相的女人出去过,不禁蹙紧了眉头。
张义真的在家吗?
这个女人是他伪装出来的还是他的同伙?
雌雄大盗?一个美人鱼,一个深海。
或许是巧合,但特工的字典里面没有巧合一说。
不管如何,此时此刻他都需要去张义家探查一回。
“孙科长?”
孙子超脸上阴晴不定,没有理会问询的便衣,瞥见桌上的电话,抓起来就拨了出去。
电话通了,响了很久,但没有人接。
挂断电话,孙子超的脸上已经有了笑意。
一个在书房的人会听不见客厅的电话?一个情报人员,会置电话于不顾?
此刻他越发笃定张义肯定不在家里,说不定那个女人就是他乔装打扮的,半夜三更鬼鬼祟祟改头换面出去干什么?
肯定是和自己的同伙接头。
好家伙,为了接头,竟然不惜装扮成女人,确实够狡猾!
如此城府心机,如此高超的手段,他肯定是潜伏在军统局的那个卧底。
这么想着,孙子超禁不住洋洋自得起来,终于逮住你了。
片刻的沉默过后,孙子超拔出手枪利落地上膛,一脸认真地说:“准备行动!”
“抓谁?”
“张义。”
几个便衣同时愣住了。
“马上动手!”
“这这.戴局长知道这事吗?”
“我会马上给他打电话。”
一个便衣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孙科长,按规矩,这事必须由局座、处长批准才行.”
孙子超早就不耐烦了,一下子发作了:
“这是我现在给你们下达的命令,再缓再等,老鼠就回窝了,只要他不在家里,他就是那个人。”
他几乎是贴着便衣的脸,低声吼道:
“我告诉你,抓了人,破了规矩犯了错,有我顶着!但要是误了事,你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是。”便衣被他骂得一个机灵,连忙掏出手枪,打头走了出去,其他人鱼贯跟上。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下了楼,穿过马路,在孙子超的指挥下,两人一组,从两个方向无声接近了张义的家。
一个便衣蹑手蹑脚靠近大门,侧耳听了几秒,见屋内没有动静,立刻一招手,其他便衣全部围拢过来。
最靠近门口的一个便衣从兜里摸出一根特制的改锥,回头看了看孙子超,见孙子超点头,他将改锥插进锁芯,上下捅了几下,一抽,锁“咔嗒”一声开了。
一个便衣推开门刚想进去,忽然,有一只手拽住了他。
他回头一看,就见身后的便衣一脸凛然地看着门缝处,忙凝神看去,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门内悬着一根细线,上面挂着一颗手雷,如果他刚才用力一点,说不定此刻早就命丧黄泉了。
孙子超冷眼看着这一切,对便衣的机敏满意的同时,更加笃定张义不在家里,哪有人在家里睡觉,门口挂颗手雷的。
便衣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珠,深吸了口气,一只手伸进去拖住手雷,一手用剪刀将细绳剪断。
屋内,寂静无声,唯有书房处透出一丝光线。
几人悄然而迅速地走了进去,孙子超加快步伐,越过几人,直奔书房,似乎胜券在握。
他刚把手握在门把手上,突然,门被从里面猛地拉开,一把黑洞洞的手枪顶在他的头上。
孙子超的笑容僵住了。
张义怎么在家?那他为什么不接电话?
咔嗒,是保险栓按下的声音。
“别动,放下枪!”张义说着,“啪”将客厅的大灯打开,露出几个僵住了的便衣。
张义穿着一身厚厚的睡衣,踩着棉布拖鞋,脸上压出几道皱纹,脸颊上还沾着一片茶叶,似乎才被惊醒,不过惺忪的眸子此刻却布满寒光。
“张张科长.”
张义看都不看他们,冷冷注视着孙子超:
“无缘无故闯入我家中,还带着枪,兴师动众的,是来抓我的?还是来暗杀我的?”
孙子超哑口无言。
“我需要一个解释。”
“张科长,你听我说,早就想来您家里拜会,一直没有机会,刚才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以为出什么事了,就过来看看。”孙子超张了张嘴,挤出一个难堪的笑容。
“我没耐心听你绕圈子,这话留着给局座说吧。”
“误会,张科长,我会向戴先生汇报的。”说着他侧头对四个僵住的便衣说:
“还不退出去。”
四个便衣赶紧收起枪识趣地往后退。
“站住,我让你们走了吗?”闻言,四人噤若寒蝉。
“张科长,不关他们的事,孙某确实心急担心你的安全,才处置失当,多有冒犯,还望您海涵,等我回禀了戴先生,改日一定负荆请罪,登门致歉。”
张义无所谓地看了他一眼:“如何向戴老板汇报那是你的事,今天这笔账先算了再说。”
孙子超面色苍白,没有说话。
张义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抄起枪柄就砸在他的头上,瞬间,血流如注。
孙子超面无表情地摸着额头渗血的伤口:
“我可以走了吧?”
“不够,刚才这一下是冒犯我的代价。”
说完,张义又给了他一枪托。
这一下更加用力,孙子超被砸得一个趔趄,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他捂着鲜血淋漓的额头:“这一下呢?”
“赔偿我家门锁的钱。”
说完,张义不慌不忙地收起手枪:“滚吧,别在这里碍眼。”
“领教了!”
孙子超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几个便衣战战兢兢胆怯地偷瞄了张义几眼,慌不择路地退了出去。
一个便衣走到门口,讪笑着将一颗手雷放在地上,又一溜烟跑了。
张义微微一笑,好戏即将上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