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解决容易解决的,再解决难度较大的,这是办事的基本逻辑。
熊阔海作为锦衣卫都指挥使,也不是草包,提前做了很多功课的。
王昂心中也有疑惑,这几日他和熊大人聊了很多,但每一次商讨之后的结果,都是先处理四川,谁知道周大人要直接去贵州。
“要处理一个地方的叛乱,首要的问题不是打不打得赢,而是要分析其中的本质原因,找到症结,才能对症下药。”
周元拿起了一根烤红薯啃了起来,眼睛一亮,道:“这个真不错!”
彩霓从盒子里拿出了一个银制的勺子,笑道:“公子,用这个吃。”
于是老王和老熊两人对视一眼,不禁摇头叹气,他们吃的满脸黑,像是饿极了的猪。
周元一边吃,一边说道:“两江叛乱之症结,是韩拓与程平的野心,中原流寇之症结,是官吏剥削,天灾降临,百姓活不下去。”
“所以平乱两江只需要打败韩拓和程平的大军即可,而中原之平定,最重要的还是分地和改制,如果没有这两项,那每一个人都能再次成为难民,又会有另外的张白龙站出来。”
“西南的症结在哪里?”
熊阔海皱眉道:“哪里?”
“穷。”
周元淡淡道:“穷苦,是那里的根本矛盾。”
“苗人最初聚居于黄河下游与长江中下游地区,如今的山东、江南、湖广都是他们的聚居地。蚩尤涿鹿战败之后,黄河下游的九黎各族朝南迁徙,控制了长江中下游地区,逐渐壮大势力,又开始朝北扩张。”
“那时候,苗族被称之为‘有苗’一族,声势可谓浩大,只不过遇到禹皇,再次兵败,天下遂归于一统。”
说到这里,他看向两人,沉声道:“我之所以说起苗族的渊源,是想告诉二位,从上古时期,他们就是这片土地的百姓,只是部落不同,源属九黎,而非我华1夏罢了。”
“禹皇征服三苗,天下归于一统之后,他们便属于我们整个大文明的一部分,是数千年来血肉相连的至亲同胞。”
两人缓缓点头,他们不是文人,他们对此并不了解,此刻是表达认可。
周元道:“基于这样的前提,我们对待他们,就不能向对待异族那般,试图剿灭与镇压。”
“至少,我不会这么做,我有更好的方法。”
他侃侃而谈的姿态,让彩霓眼中发着光,脸上展露出迷恋的温柔笑意。
彩霓特别喜欢公子说正事的模样,说不出原因,就是喜欢。
而周元继续说道:“话说回症结,所谓的穷。”
“为什么穷?”
“三苗时代,苗人迁徙至湖广地区,而后因战争之乱,又不断朝南迁徙,一部分到了四川,一部分到了湘西,更多的一部分到了贵州。”
“长期以来,他们居住于深山之中,远离世间纷扰,但…世界在变,制度不变,那百姓只会越来越苦。”
“穷的症结,在于土司制度。”
“土司拥有当地最高的权力,行政、司法、军事、监禁,这意味着他们可以肆意压迫治下的普通百姓,把他们当成猪狗一样剥削,使用治下百姓内部矛盾不断,阻碍了发展。”
“这种制度本质上是领主制,农奴制,领地的争夺甚至会限制拓荒,限制田地的开垦。”
“在如此极端贫穷的情况下,如果你们作为苗族的男人,你们会不会拿起自己的武器,去干一番事业?”
“面对土司的洗脑,你们是不是会把一切的苦痛归罪在汉民和官府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