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弥漫而上,染黑了天空。
……
踏踏踏。
廉永骑着马,抱着刀,难得抬起了垂暮不堪的脸庞,看着远处天空之上,那一朵朵被熏黑的云层。
在他的身后,六万余的老兵户,保持着急行军的长蛇阵,顺着望不到尽头的官道,沉沉前进。
大多数的老兵户,并没有制式的装备,连着身上的袍甲,都是自制的粗糙木甲。手里的刀器,也大多磨了又磨,却依然磨不去满刀刃的锈花。
许多人没戴头盔,任着满头的银发,散于风中。行军的长伍中,终究是年纪太大,不时有人受寒咳出了声,也不时有人脚步打抖,差一些摔在了泥地上。
深深浅浅的脚印子,一路铺了过来。
“大纪儿郎七百万,罢刀止戈送白头。”廉永垂下目光,声音里满是嘶哑。
天色之下,远远看过去,六万人的行军长伍,至少有半数的人,早已经是苍苍白头。
如他们这般的年纪,若是盛世太平,该有子孙承欢膝下,安享天伦。
却不道,活了一场古来稀,还要提刀破贼。
“大纪佑丰十九年,十万兵户出西疆,七战破狼关,叛军无不闻风丧胆。”
“我等那时,长刀破浪千尺!”
“弓如霹雳弦惊!”
“再给老子们二十年,能把整个狄狗的草原,全打下来!”
廉永鼓着眼睛,转头去看。
六万人的老兵户,瞬间怒声连天。
廉永回了马,杀意萧萧之下,割了一角袍衫,紧紧裹住了握刀的手。
这一去,当如一场英雄。
让他遥遥想起了那一年,先帝在西北疆沙场点兵,有怒号的擂鼓,有明亮的长戟,还有遮云蔽日的呼吼。
现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廉永握紧了刀,高抬起手臂,重重地挥了下去。
呼。
六万人的老兵户大军,蓦的加快了脚力,循着长长的官道,长蛇般的行军阵型,一下子变得迅速起来。
望州城下,攻城的阵仗,远远没有停下。层层堆叠的狄人尸体,填满了城下的沟壑。
十几万的北狄大军,不间断的进攻之下,让城头上的徐牧,已然觉得吃力无比。
崩火石砸出的巨坑,燎烧起的火势,挡不住北狄方阵的进攻,那一队队黑压压的人影,眼看着就要兵临城下。
封秋吐出一口血沫,抹了抹嘴后,看向周围。在他的身边,八百人的步弓手,只剩下不到三百。
而且大多的人,都是全身披血,连着射了二三壶箭,崩弦的指头,至少剐去了几层的皮肉。
“东家,北狄的投石车推来了。”封秋哑着嗓子,平静地吐出一句。
“陈先生,还有多少守城物资。”
“快要打光了,一马车的崩火石没有了,普通的巨石也没有了,如今的盛哥儿那边,只能用散石来打。”
“火油呢?”
“火油还有一些。”
“陈先生,派人去取来。另外,把战马也取来!”
徐牧抹了抹脸,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右边的脸庞,已经被马箭射穿,鲜血裹着烟尘,黏满了整个巴掌。
“牧哥儿,若不然我出去杀一波!”司虎几步走近,声音怒不可遏。
徐牧艰难地摇了摇头。司虎再能打,终究是凡人之躯。
“牧哥儿,那怎办。”
“想办法。”
徐牧凝声回了一句,他的性子,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只可惜那位谷蠡王,狡猾异常,早就藏身于大军之中。
即便是弓狗,也无法找出他的位置。否则的话,一度射杀了狄人的谷蠡王,很大的可能,这十几万的狄人大军,会自乱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