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没有了。”李望儿垂着头,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悲伤。
“师家,又、又有人挡路了。”
李望儿抬了头,老态龙钟的脸庞,一时显得更加悲戚。
……
咔。
“围山。”
小汪湖岸的侯府,东面的偏房,房间里炭薪红旺,烧得暖和。炉子上,还煮着一壶参茶。
袁陶一边咳着,一边将棋子捻下。
“主子,我是个粗人,不甚懂棋。”顾鹰面容愁苦,今日一早,他如何也想不到,自家主子会来寻他下棋。
袁陶苍白的脸色,难得露出笑容。
“要不要复盘。”
“主子,我不甚懂。”
袁陶微微一叹,将双手缩入袍袖中,缓缓起身走到了门边,看着侯府院子里,最后的萧瑟景象。
要不了多久,霜雪便至,似是会比往年都要冻寒。
顾鹰急忙取来大氅,披在袁陶身上。
“顾鹰,李望儿去有百里了吧。”
“即便骑一头瘦驴,也应该有了的。”
“也应该有人拦着他问了。”袁陶目光迷离,久久看着长阳城正北的方向。
他当初选址侯府,只选了小汪湖的这一处。理由很简单,那会先帝卧在病榻,他怕会有宫变,离得近些,便能看得清有无乱烟,好早早带兵救驾。
“主子,若不然……我等便回沧州吧。”顾鹰犹豫再三,又劝了一遍。
“回不了了,我在下一盘棋,已经开始了。”
顾鹰没听明白,但亦不敢多问,披好了大氅,急忙又往里走,捧起一盏药香气的参茶,烟气袅袅。
嗅着老参的香气,袁陶犹豫了会,终究接了过来,慢慢放到了嘴边。
“主子,听说天时骤寒,从边关逃难来的百姓,又饿又冻,死了约有十几万人。”
“怕生出祸事,朝堂拨下了二十万两赈灾银子。但虎堂的兄弟去查了,只有不到、不到五千两,流入赈灾司。”
袁陶沉默地闭上眼睛,身子有些发抖。
那二三年的时间,先帝染病卧榻,他拟为监国,暂赐尚方剑。同样也遇到了灾年。
“主子,这寒灾,便如那时一样。”
“我记得清楚,主子那一年二十有四,执着一柄尚方剑,杀了一百二十三位狗官。”
“数不清的贫苦百姓,跪满了官道,把主子称为‘天下第一贤侯’。”
天气的骤降,使得内城一带,终于迎来了第一场雪。
即便裹着厚厚的冬袍,坐在马车里烤着手炉,徐牧依然觉得寒意侵人。
更不用说,那一路从边关逃来的百姓。
“牧哥儿,死了好多人。”
趔趄步行的难民,只穿着褴褛不堪的麻袍,饿得瘦骨嶙峋,冻得满脸发青,不慎倒头一栽,便再也起不来。
而后,便是其他的难民成群涌来,扒掉尸体上的褴褛布料,裹在自己身上。
有巡哨的都尉,带着营兵慢慢走过,并未有任何怜悯,反而是嬉声一笑,让人把尸体抬入挖好的坑子,一把火付诸。
腥臭的肉香气,不多时,飘满了整个官道。
有个饿昏的老难民,嚎啕着走向火坑附近,不断吸着鼻子,宛如中邪了一般,居然伸手往坑里摸去。
嘭。
一个官差仰头大笑,将难民踹入火坑里。凄厉的惨叫,一下子响了起来。
“列位,他摔的,他自个摔的。”
他走回去,嬉笑着和同僚们击着手掌。二三十人中,并没有任何一张脸庞,露出半点怜悯之色。
官道边,徐牧面容发冷。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牧哥儿,这是甚的意思?”
徐牧并未解释,沉了沉脸色,让司虎继续行车。这一轮,袁陶让他入长阳,他不想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