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后,我与他的路子,便开始不对了。”
常四郎叹出一口气,顿住声音。屋子里的气氛,一时变得安静下来。
徐牧不知道,面前的常四郎,是由心而发,还是在向他打感情牌。
“都没有错,要说有错的,便是这个世道。”
“小东家,我觉着吧,世道有错,我等要做的,便是改变世道。”
徐牧满脸无奈,打了一圈感情牌,最终还是绕了回来。
“不知常少爷是什么意思。”
常四郎脸色认真,“定北侯那边,是把半面虎符给你了?”
“确是。”徐牧没有隐瞒,估摸着常四郎早查到了。
“若是大纪生乱,小东家当如何?”
计划入蜀州的事情,徐牧定然不会说出去,微微抬头,徐牧语气平静。
“到时候真没办法,我只能去西北那边。”
“那边都是作乱的马匪,你有几个好胆?若不然,我给你指一条路?”
“什么路。”徐牧面色不惊。
“你与我一起,救天下苍生于水火。”
“颠覆王朝!”
屋子里,徐牧浑然不动,甚至是说,根本没有任何表情。
加入常四郎,无非是做个叛乱的先头军,若是有一日,常四郎真的成功了,念着关系,或许会封个小侯爵。
但这些,可变化的因素太多了。说句难听的,徐牧并不想把身家性命,交到任何一个人手上。
常四郎如此,袁陶也是如此。
“好,颠覆王朝,我明日便去招募十万流民,还请常少爷供给粮草!”
“驴儿草的!”常四郎怔了怔,怏怏地骂了一句,“每次都是这样,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想活着,一开始就是如此。”
“确是……你如今难得混出了个模样。”
常四郎神色不甘,“小东家,真不愿意去?你要知道,这要是乱了起来,小陶陶出了事情,没人能保住你。我说句难听的,你不过万人的大军,在大纪崩塌之后,不见得能杀出来。”
“从边关到内城,莫非是说,你还愿意被人吆来喝去?”
“若有一日,我意思是若有一日,你我谋见不同,也有可能会变成敌人。”
“常少爷,我都知晓。”徐牧依然平静,“常少爷也提过,我当时被二十余的官军追杀,尚且不愿意寄人篱下,如今更是不愿。”
“有些迂腐。”常四郎微微皱眉,“你的这副脾气,除非是自己杀出一条路子,否则迟早要翻船。”
“最后再给你两千车粮食吧,权当你吊打了四大户的赌约,以后莫要来常家镇了。”
常四郎叹着气,抓了铁弓往外走,脚步刚踏过门桩,突然间又回了头。
“小东家,年关之前,劝你早些离开内城。”
“多谢常少爷。”
抬起头,徐牧看着走入风雪中的人影,只觉得一股难言的离别,酝酿在胸膛里。
“世道很乱,主公的选择并没有错。”许久,贾周才踱步过来,稍稍立在徐牧之后。
“文龙,我约莫要失去一个老友了。”
“我知晓。”
点点头,徐牧回了身,隐约间只听到,常四郎驰马的声音,逐渐消失在了耳畔。
霜月末,离着年关刚好只剩一月。
徐牧已经能清晰地感觉到,整个内城的变化。
订酒的掌柜们,已经是人迹罕见。马蹄湖外的小道,许久听不见马蹄奔袭的声音。
偶尔有穷途末路的流民,冒着风雪跑到马蹄湖前,跪地磕头求收留。
“带家眷者优先!青壮者优先!”
“入庄若有出格的行为,立即逐出庄子!”陈盛带着黑夫,不断在逃来的难民中,来回地走。
徐牧皱着眉头,立在风雪中,只觉得身子越发地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