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牧垂头,紧紧咬着牙。
“你低个头作甚,老子这叫就义,快活得紧。这样也好,去了下面,与我那小贤弟结个伴。”
“你约莫也听过他的名字,大纪第一名将李破山。”
徐牧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满脸都是愕然。
“奸党当道,只可惜了我那位小贤弟,否则再给些时间,真能定了外患,内城也该稳住了。”
外忧内患,幼帝权臣,加之民不聊生,早已经是亡国之兆。
杨复声音微颤,长长叹出一口气。
“我也六十有三了,要抬不动刀了。似我这样的孤家人,若老死在寒屋破院,想想都会生气。”
“索性,便吊着卵再干一把。”
“啧,你是个甚模样。”杨复脸庞不满,“与你讲过了,我这叫就义,老子也不畏死。”
“只佩服杨将军大义。”
徐牧起了身,对着杨复又是一礼。这近一年的时间,他见过很多人,大多是作恶的官军和富绅大户。但在其中,亦有许多不惜命的英雄。
望州城头的老官差,赴死堵门的封秋,迷途知返的田松,还有小侯爷,老岳祖李如成,面前的杨复……
有的人,即便病入膏肓,即便满头苍发,但小小的胸怀里,却藏着家国与江山。
“牧哥儿,你的眼睛怎的?”
“沙尘大。”
“嘿,这下雪连天的,哪儿有什么沙子——”周遵直接塞了一个馒头,堵住了司虎的嘴。
……
直至黄昏,徐牧都没有等到李如成回营地。心底不放心,终归是成一家人了。
“斥候来报,遇着了堵路的营军。”刮完毒,在袁安的搀扶下,袁陶小心地走了出来。
“事情不打紧,我等会派人过去。”
徐牧松了口气。
“回去准备吧,入朝的那一日,你家岳祖定然是不舍的,会来相送。”
“吾弟,拜谢。”袁陶突然动作,艰难的一个长揖。
“若非是我,你应当有了自己的路。此一番,不管结局如何,吾弟的这份大义,足以让人心生大慰。”
“侯爷谬赞,请保重身子。”徐牧也急忙起手回礼。
袁陶伸出哆嗦的手,握住徐牧,“大事的那一日,我便有力气了。”
在后的李望儿,沉默地垂下头。
“侯爷,常少爷那边?”
转身之时,徐牧突然想起了这一茬。常四郎可是造反的主,这时候横插一脚,事情会变得很坏。
袁陶语气平静,“吾弟放心,已有对策。”
这一句,让徐牧不再多言,直直往前走,便翻身上了马。在后的周遵等人,也跟着上马。
风雪中,二十余骑的人影,很快消失在了营地之外。
……
腊月二十,离着年关只剩十日的时间。
长阳城外,处处是巡哨的营军。一个个肥将不断抬着马鞭,扯高气扬地踏马奔行。
整个长阳,仿若又陷入了一场雪色之中。
空荡荡的马蹄湖,偌大的庄子,人影都没见几个。
“司虎,便是这里,把湖冰砸了。”
站在马蹄湖边的司虎,听见徐牧的话后,急急抱起一个石头,吼了一声之后,将冰层砸出了个不小的窟窿。
徐牧皱住眉头,又让人取来了长杆,在冰冷的湖水里勾了好一会,才抓起一条绳子。
不多时,一个裹着兽皮的木箱,便被扯了起来。
“牧哥儿,这是甚?”
“财宝,还有银甲。”
虎夔银甲的来历,还没有考究清楚,但如今的情况,只能先带走。
“周遵,把这箱子也带去山猎村那边,记着告诉庄人,若是外事,务必听军师的话。”
不在庄子里,徐牧终归不放心。
“东家……若不然,我也与你同去。”
“去不得。”徐牧摇着头,带着司虎,已经是极限了。这等的光景之下,长阳城外估计是守卫森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