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酒。”
司虎急急抱来酒坛。
徐牧一手拖刀,一手将酒坛托起,连着灌了几口,微醺的感觉,让他胸膛里的杀意,一下子蔓延起来。
从边关到内城,他一直在疲于奔命,富绅,狗官,山匪……追得他如丧家之犬。还好,这一场场的厮杀,他踏了出来,走了出来。
这世道昏昏沉沉,你想活得清醒,便是另类。
“古往今来,监斩之刑,莫不是要等到午时三刻!”萧远鹿嘶声怒喊。
“袁陶,你敢让一个无名的贼子来斩我!他斩得了吗!我萧远鹿身高八尺,头如虎颅——”
“我徐牧头顶天,脚立地,你说我斩得了吗!”
徐牧一声怒吼,几步踏前,双手抡起劈马刀,往前重重一削——
只见寒光闪过,萧远鹿的人头,立即血淋淋地滚落在地。并无人收尸,几条疯狂的野狗抢入人群,迅速叼了人头,逃去了二三里。
徐牧喘着粗气,冷冷回了劈马刀。
不多时,围观的人群,顿时爆发出阵阵的欢呼喝彩。围拢着的救国军将士,也纷纷仰面长呼。
“徐将军威武!”
“这便是醉天仙的小东家,一刀斩奸相!”
并没有听那些欢呼,徐牧弃了刀,转了身往回走,当看见袁陶再度苍老的面容,一时忍不住声音哽咽。
“侯、侯爷,徐牧幸不辱命。”
“做的好……咳咳。”袁陶苍老的面容上,露出欢喜的笑容,“莫见怪,原本想给你回个监斩礼,奈何身子无了力气。”
“还、还有,顾鹰,天黑了,你怎的还不掌灯,我要与吾弟秉烛夜谈。”
只刚近了黄昏,并未天黑。徐牧咬着牙,分明是袁陶的双眼,已经变得浑浊不堪,渗出了污血。
“侯爷……”顾鹰屈膝跪下。
在旁的无数救国军,看着袁陶苍老的模样,也跟着纷纷跪下。万千的百姓,也嚎啕着跪下。
悲声动天。
“吾弟,你扶着我走吧。”袁陶趔趄踏着脚步,每踏出一步,离得近些的百姓与将士,便会重重把头磕在地上。
这一刻,徐牧才明白,什么叫做国之大贤。
“吾弟,去城墙那里走走。我以前很喜欢,站在高处看我大纪的万里河山。”
“侯爷,我背你走。”
“若是吾弟……咳咳,再好不过。”
徐牧红着眼睛,把袁陶背在身上,只觉得这位一生忠义的小侯爷,身子消瘦得厉害,孱弱如老人。
顾鹰在后,一边像孩子般啜泣着,一边紧跟着脚步。
“定了江山,下去见了先帝,他固然要骂我的,但我袁陶有罪,却无过。我并非是救皇室,我是在救国啊。”
“咳咳……这些事情,终归要有人做,生在乱世,并非你我所愿,但国崩而不救,便是你我之过。”
“顾鹰,长阳青石巷的柳家书生,颇有几分大才,你送银子周济了吗。”
“主子,送、送了。”顾鹰拖着哭腔。
“凤阳镇有十几户百姓受了冻灾,你去官坊催赈银了吗。”
“主子,也催了!”
徐牧知道,背上的小侯爷,已经是开始胡话了。
“顾鹰,你以后跟着小东家,听小东家的话……咳咳,吾弟啊,顾鹰是个莽脾气,不过也是忠义之人。”
“侯爷,我知晓……到城墙了。”
徐牧吸了下鼻头,将袁陶稳稳扶住,两人便靠着城墙,并肩站着。
在下方,数不清的百姓和救国营将士,一路嚎啕而来,又面向袁陶的方向,匆匆跪下。
袁安几乎是跪着爬来的,低着头,死死磕在泥地上。
“吾弟,我听见哭声了。”
“百姓在……恭送侯爷。”
袁陶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到了极致。
“日后有了新帝,无了奸相,尔等的生活,定然要过得比以前好。只可惜,我等不到登基那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