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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的马车,碾过欢闹的街路。正月留下的喜庆,隐约间要结束了。
“我瞧着牧哥儿,过得有些不快活了。”驾着马车的司虎,转了头喋喋不休。
“怎说……”
“以前的牧哥儿,会带着我们酿酒打架,似个侠儿,看不起狗官和吃人的大户。谁不给我等活命,我等便动刀杀出来。”
徐牧久久沉默,垂着头,看着穿在身上的双禽金线官袍,一时陷入沉思。
这小半月的时间,他过得恍如隔世。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东家,破坚城,斩奸相之后,路子仿佛一下就变了。
“牧哥儿,走那边。”
徐牧抬着头,看着面前的岔道。一条是百姓张灯结彩的欢庆,另一条,则是死气沉沉的空街,约莫是刚做完丧事。十几个乞儿缩在屋棚之下,冻得不断发抖。
“司虎,你帮我选吧。”
“自然是无人敢走的路,走得最舒服自在,也是牧哥儿的性子。”司虎大大咧咧地开口。
听着,坐在马车里的徐牧,缓缓露出笑容。
正月十七,内河边的老柳,约莫有几株抽出了新芽。
窝了一冬的书生学子,又开始聚在水榭书院里,念着操蛋的颂诗。
“念念念,念到你娘的狗肚子里!”
常四郎将七八个书生,挨个踹入了湖里。顿时,响起一片骂骂咧咧的惨叫。
“好歹是个宰辅,你就不敢下脚来踹?一想到小陶陶每天听着这个,我就忍不住来气。”
“最近事情太多。”徐牧露出苦笑,“你也是个渝州王,与他们闹腾什么。”
“老子生来就是这个脾气,哪儿让我不爽,我便打哪儿。”常四郎拍了拍手,又拾了两把石块,扔得那些落水书生满头包后,才意犹未尽地走了回来。
“怎的入长阳了?”
“有大事。”常四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认真。
徐牧怔了怔,印象中的常少爷,可是个无法无天的主,究竟是什么事情,居然让他亲自入了长阳。
“狄狗派了使臣,赵青云的河州让了路,眼下到了老关。”
“北狄使臣?”
“我估摸着,是想入内城耀武扬威,多讨些岁贡。”
“你傻了?”
常四郎挖了挖耳朵,“一共三百人,我杀得只剩十五个。”
徐牧顿时无语。
“那你不干脆杀完?”
“有一个,喊了好几声腾格里,然后和我说,征北将军李破山……在他们手里。”
“在乞命诓你吧?雍关一战,当是凶多吉少了。”
“我宁愿少杀几个狄狗,也抱着一丝期望。回头发现是假的,大不了再活剐就成。”
“那你入长阳,是想入宫么。”
常四郎抬着头,四顾着长阳城的景色,“想问问龙椅上的那位,问清楚了,心里有个底儿。”
“问什么。”
“打不打狄狗?再上岁贡,老子就不干了。再者,李将的事情,我需要去兵部取些卷宗,查阅一番。”
“我和你同去。”
“难得徐宰辅作陪,改天去了渝州,我请你吃花酒。”
徐牧无奈叹气,一起玩尿泥长大的两个人,分明是两极分化了。
“陈长庆如何?”
“老模样,正和我闹着。”
“他手握重兵,估计以为自个有了底气。”常四郎侧过头,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徐牧。
“我说,你这步步为营的性子,能不能改一下。”
“不能,是活命的本事。”徐牧露出笑容。
“小陶陶一死,我突然发现,只有你这么个能说话的了。等会出了宫,你带我去坟山看看。”
“自然。小侯爷一直在等着。”
这一句,让原本喋喋不休的常四郎,一下子停了话头,脚步踏得飞快。
不多时,两人便已经过了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