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了大义,又如何再甘愿寄人篱下。”陈庐淡笑道,“天下总有一处地方,小东家要去落地生根的。可能是凉州,可能是蜀州,可能是内城,也可能是其他的方外之地。”
“为何不是定州。”
“定州太乱,小东家不会留在那里。而河州在以后,是常状元的地盘,他也不会去。”
“真有些猜不透。”陈长庆揉了揉眼睛,被刺客捅瞎了一只后,他厌恶戴着眼罩,只余一缕发梢,垂下遮着。
“赵青云那个狗夫,也留在了北狄?”
陈庐摇头,“北狄死了最大的一个王子,哪里容得下他。小东家杀出草原后,他仓皇北遁了。”
“北遁?塞北草原再往北走,可是戈壁沙海了。”
“听说沙海里有些大的绿洲,聚成了部落。”
陈长庆哑然失笑,“这狗夫叛逆,居然敢投狄让关,比起你我更加不堪。估摸着中原里的百姓,若是见着他,恨不得生啖其肉。”
“天下有不少狗儿,赵青云是最疯的一条。”
……
仓皇绕过塞北草原,不能回河州,不能去燕州。天下茫茫,仿若无了去处。
赵青云冷着脸,面容里依旧透露出疯狂。在他的身后,一场场的将士哗变,只剩下不到两千的人马。
在其中的许多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有奶便是娘,无奶便是狼。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一只耳,你我死路一条了!”跟随来的黄道春,咬牙沉声。他如何也想不到,堂堂北狄第一智士,居然跟着一个叛将逃遁。
“胡秀!你丢失粮草,误我军机!”赵青云冷着脸,蓦然抽刀回斩,将一个裨将劈死在马下。
如这样的事情,从逃亡开始,已经是第八轮了。为了稳固军心,赵青云已经无所不用其极。
他抬起头,喘着大气,露出愈渐疯狂的笑容。
黄昏之下,大漠孤烟月圆。
一头咬死了同族的沙狼,与他四目相对。一声狼啸,一声悲吼,齐齐震碎了风沙呼啸。
沿途不知几里。所过之处,皆可看见有百姓流离失所。
若是临近蜀州,徐牧有打算收拢一批流民,奈何现在路程太远,只得发放了几车粮草,作为济民。
随军的粮草刚够,并未征募民夫。近万人的长伍,刚回到内城,便已经是满脸风尘。
“徐将,看见国都的皇宫了。”
“樊鲁,狗皇帝都迁都了,还如何能称国都。”
“他迁不迁是他的事情,老子心底,又没有他这个狗皇帝。”络腮胡的樊鲁,放声发笑。
帝家失了威仪,致使江山差点破碎,已然是不受敬拜。
听着话的徐牧,却无端端的,心头生出一声叹息。
常四郎并没有说错,袁安守不住帝家的威严,不管是外州王还是定边将,都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了。
换句话来说,群雄割据的场面,即将到来。
“北头一个纪,南头一个纪,长阳大宫殿,不见小皇帝。”这时,一群衣衫褴褛的孩童,绕到了缓行的军队之前。
若放在以往,如这些孩童,是不敢挡大军去路的。徐牧猜得到,是饿得没法子了,以为他们又是义军,被父母所迫唱讨喜的童谣,求些救命粮食。
“南纪?”
徐牧心头莫名地发涩,让柴宗取了些干粮,分发给面前的孩童。
“常威,你家少爷不是卖米的?”
待徐牧再抬头看,发现又错怪了常大爷。这一路过去,都是连排的粥糊棚,多的是各种嚎啕的百姓围堵着。
春耕无种,秋收无颗粒。这一年,让他们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