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头,看向后边。
有老妪,有孱弱村妇,还有半大的娃儿,都看向江岸的位置。在那里,一个个的青壮百姓,跟着卫丰一起,不断怒吼着扛起河沙,堵住要淹进来的江水。
徐牧顿了顿,也跟着唱了起来。
不管是救灾,抑或是打仗,他确是需要,这股拧成一团的凝聚力。
“陈先生,收伞。”
正在琢磨反诗的陈家桥,脸色蓦然一顿。
“东家,收伞作甚?”
“与我同去救江。”
徐牧大踏步走入雨幕中,朝着江岸的方向,急步往前。并非是作秀,这另一场的人生,教给他的东西,远比上一世要富足。
“东家,我写了八首反诗,日后要给东家作天下昭文的,若是淋坏了岂不可惜——”
远去的徐牧没答话。
陈家桥哆嗦着抽出反诗,压在楼台角落,才急急使了轻功,跟着跃出。
“东家怎的来了?”正泡得脸肿的卫丰,抬头怔了怔。
“救江。”
徐牧言简意赅,弯腰扛起了河沙麻袋,往江岸沉步跑去。
“徐将军亲自救江——”
在后,百姓唱起的蜀辞,似是刺穿了风雨声,一时回荡在耳畔。
……
李知秋立在高台上,看着下方如蚁群一般的人影,蓦然间有些沉默。
“舵主,你下来,先下来吧,我生得矮,遮不住你了。”
李知秋不为所动,依然往下看着。
“逍遥,我有些明白了,小侯爷为何会选他。”
“舵主,我听不清——”
“这天下,终归要一个勇往直前的人,将整个秩序拨乱反正。”
“我忽然觉着,似乎不是我。”
李知秋沉默一笑,转了身,踏步往楼台下走去。
“雨水小了,雨季要过了。”
贾周立在亭子外,抬着头,声音带着凝重。
徐牧和李知秋二人,也沉沉站在一边。
贾周并无说错,这雨季,总不会一直在下。便如暮云州那边,陈长庆也不会一直按兵不动。
“要开始了。”李知秋微微闭眼。
徐牧转了头,发现在后边的位置,于文,卫丰,樊鲁等将领,都聚了过来。
贾周停下动作,冲着亭子的方向,稳稳抱了个拳。
“主公,我今日便去浮山准备。”
浮山,是截江的地方,也是这一次水仗的厮杀地。
徐牧高高拱手。
贾周露出笑容,在他身后,聚了五百的水鬼,皆是背着鼓鼓的兽皮囊。
另有三百士卒,作为贾周的护卫。
“恭送。”徐牧咬着牙。
“恭送——”在后头,诸多的将领士卒,也跟着齐齐开口。
五百水鬼,这一次的赴死,几乎是不可能回来。
远处的城关细雨下,老妪村妇们的哭声,此起彼伏。半大的娃儿,紧张的抱着自己的娘亲,偶尔喊出自家爹爹的名字。
“文龙,大胜之日,你我好好饮一场。”
贾周回了头。
这位原本性子稳重的毒鹗军师,蓦然间脸色涨红,难得说了一句脏话。
“主公且看着,吾贾文龙,定要把暮云州的狗夫军师,杀得跳江赴死!”
言罢,贾周再也不回头,拄着木杖,带着八百人,往浮山的方向步行。
“李舵主,明日该停雨了?”
“该停了,大战开启。”
……
“仲德,雨要停了,要开始了。”
常四郎面色复杂,在内城的边郡一带,他安排了不少斥候。若是小东家放弃蜀州,复而回内城,他便会立即知道消息。
但这个可能,似是不存在。
“主公,小东家不会来的。以他的性子,他定然会想尽办法破局。”
“这倒也是。”常四郎吁出一口气,“你说,小东家为何如此倔强。”
“有的人生来,是不会寄人篱下的。”
常四郎摇头,“我并非是招拢,我只是想,他觉着打不过了,来内城避难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