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的事情,我亦有耳闻。你随我入蜀,日后若是不喜,以徐蜀王的仁义,也定然不会为难你。”
“愿与先生同行。”
陈鹊叹了口气,“我见你先前,在襄江岸边,是想往下游去的。莫非是说,你要投皇室?”
晁义摇头,“我想去陵州,投天下仁名的左师仁。不瞒先生,我也想过入蜀。但蜀州的地利,已经被起势的凉州困住。”
“徐蜀王新胜,凉人已经败退。”
“我自然知,又听了先生之言,才下了决定。先生勿怪,我并非……只是保全自己。”
“明白。”陈鹊看了一眼襁褓,认真点头。
两人站在船头,开始静默不语。
波浪儿推着商船前行,不时荡出一圈圈的涟漪。有江风乍起,吹拂过脸,让吹多了沙风的晁义,一时间恍如隔世。
那一日,他站在雁门北关之前,横刀立马,带着本部的七千将士,去迎守趁火打劫的数万胡骑。
守住了雁门北关,却守不住家国。一矢未发,并州易主。若非是掉包之计,这最后的一缕并州血脉,根本活不下来。
他不算纪人,是克族人,亦是并州人。
陈鹊此刻的心底,有些感慨。晁姓的克族人,不过几万之数,以拜日祈祷为信仰,却早在百多年前,已经被中原同化。
以胡制胡,更像是一种官坊里的说法。
“晁将军,听说并州王丁术,性子乖张暴戾,且贪色敛财,为何克族人,一直愿意跟着,戍守雁门北关。”
晁义沉默了会,“丁术还没称王之时,有次遇到迁徙的数百克族人,他那日约莫是很高兴,随手赏了七桶羊汤。”
“这七大桶的热羊汤,让很多克族人活了下去。”
陈鹊仰面朝天。
“虽是无心之举,却是乱世里的雪中送炭。七桶羊汤,换来了一个忠义赤诚的狼族。”
“神医入城!”
带着贾周,徐牧亲自出了城门,恭敬地迎在城外三里之地。若是没有陈鹊,他的贾文龙,当真要凶多吉少。
三辆厚重的马车,在三千蜀卒的护道下,停在了成都城前。
陈鹊露着笑容,缓缓下了马车。
“拜见蜀王。”
“陈先生,无须多礼。”
能迎来这尊天下神医,徐牧的心底更是欢喜。不说其他,哪怕以后贾周旧病复发,一样是安稳无虞。
“先生这一路,可有遇到事情。”
陈鹊笑了一声,“并无,渝州王亲自送我出了内城,沿途又派兵保护,直至襄江边上。”
“渝州王是个妙人。”
若是换成其他的,譬如说董文,知道辖地里的神医要离开,定然会死死阻拦。常大爷的格局,可见一斑。只因为陈鹊的救命之恩,便能抛却规则来行事。
“陈先生随我入宫,接风的酒宴,早早已经备下。”
“好说了。”
……
酒还没过三巡。
跟着陈鹊走出宴堂,徐牧抬头,便看见了一位抱着襁褓的年轻人。
“陈先生,这位是?”
“雁门北关,狼族之将。”陈鹊语气认真,“徐蜀王,打仗的事情我不懂,这一回,我只做个举荐人。”
“谢过陈先生。”徐牧沉默了会,起手抱拳。
挂着襁褓的年轻人,同样抱拳恭送。
跟着出来的司虎,还抱着半只烧鸡,坐在边上来啃。
只等陈鹊走远,徐牧才转过身,看着面前。
“将军请坐。”
晁义犹豫着坐下,身子一动,襁褓里的孩子,便哭了起来。
“将军是克族人?”
雁门北关,离着定州的关墙,并不算远。两者之间,有时也会聚兵剿马匪。克族人的事情,徐牧也只偶尔听说。
更类似于……一个被同化的胡族。并州王丁术一生荒谬,做得最对的一件事情,便是采纳了属下谋士的建议,提出了“以胡制胡”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