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军师请。”
木轮车推动,迅速推入城中。东方敬抬起头,看着千疮百孔的河州城,心底间,涌起了一股悲意。
他知道,这座边关城隘,经历了太多次的厮杀。便如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以最后的硬骨,挺着没有倒下。
“沸水!民夫营,将沸水送上城头!”
“运投石,若无投石,便在沿街打碎石屋!”
民夫营里,并非都是民夫,在其中,更有许多妇人,甚至是老人。这些人,一直河州定居,这一次并没有离开,而是选择了助战。
昂——
一枚巨大的投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轰在城头的边墙上。几个运送沸水的民夫,瞬间粉身碎骨,残尸滚到了城墙下。
无人来得及哭喊,连尸体都来不及收拢,便又咬着牙,重新将沸水与金汁,运上了城头。
东方敬苦涩闭目。
“东方军师,我家将军来了!”先前的小都尉,站在呼啸的硝烟之中,冲着东方敬大喊。
“某陈宪,见过小军师!”一员白发苍苍的老裨将,满脸都是污垢,冲着东方敬嘶声抱拳。
嘭。
又有投石打在了城墙上,整座河州,似要摇摇欲坠。
“有礼,奉我家主公之命,特来助将军守城,还请将军,莫嫌我一副残身。”
“天下闻名东方敬,岂敢相嫌!还请军师随我上城,狄狗攻势太凶,我军死伤惨重!”
弃了木轮车,一个护卫将东方敬背起,踏上了城关。
仅第一眼抬头,东方敬便看见了城关之外,高耸入云的攻城器械,如蚁群一般的北狄步行方阵,在城隘两端,射弓的游骑,一拨接着一拨将飞矢射到城头之上。
时至黄昏,城外风尘烈烈,城内杀声冬天。
“今日晌午,狄狗先登营,差些便要抢了城头。白字营和孝国营赴死,才守住了这一轮。”陈宪声音平静,却隐约间,带有一股悲戚。
“小军师,我听说,这一次是北狄大汗拓跋虎,亲率二十万大军叩关,先前的国贼常九郎,便是想将我等这支守军,引出城外杀绝!”
“天佑我中原河山,是廉将军救了我等!”
“常九郎呢。”东方敬语气发冷。
“尚在北狄军中。”
陈宪咬了咬牙,忽然跪地泣不成声,朝着东方敬长拜。
“听闻小军师大名,若有可能,还请小军师……替河州,替中原,替大纪八百万户百姓,阵斩国贼!平廉老将军的遗志!”
“某尽力。”东方敬攥紧拳头。
……
“步弓营,准备——”
“射!”守城的一员老裨将,怒吼着指去城下。
居高临下之势,漫天的飞矢,带着守军的怒火,齐齐射入北狄人的步行方阵。
投石也从头顶呼啸而过,如同天降一般,跟着轰入狄人阵型。
每听见狄人的惨叫,城头的守军们,便露出解恨的怒吼。
“陈将军,城里的各类辎重,还有多少。”城头的内墙之中,东方敬一边看着战事,一边凝声发问。
“已经不多了。”陈宪抹了抹脸,“若非是廉老将军,一直在积攒守城器械,早些时候,便已经拼光了。”
东方敬点头。从自家主公的话里,他一直都知道。廉勇镇守河州数年,一直都在小心防范,谨防北狄人南下攻伐。
“小军师可有妙计?”
“容我深思。”东方敬抬头,注目着远方,“陈将军,这几日时间,狄人可曾夜攻?”
“自然是夜攻,上一轮,是三日三夜的不休,到最后强攻布下,才退军休整。这些狄狗,打仗向来是凶悍无比。”
“陈将军,不管如何,现在当以守备为先。”
……
如陈宪所言,即便是入夜了,但北狄人的攻势,依然没有停下。大有不破河州,誓不罢休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