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早起来,洗脸梳头,换了件衣服。叫楚龙吟起床,打洗脸水,收拾床铺,一切妥当,时间正好。
开门出来,见楚凤箫也刚跨出房门,哥儿俩便一同往前厅用餐。楚凤箫喝了两口粥,抬头看了我一眼,道:“你去吃饭吧,总归这家伙还没懒到让人喂饭的地步。”
楚龙吟哧笑了一声,道:“几时我的长随成了你的?”
楚凤箫挑挑眉:“昨儿谁说的来着——‘你的不就是我的’?!”
“谁说的这狗屁不通的话?!”楚龙吟完全赖掉,一手捏着豆包坏笑,“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亲兄弟明算账。”
“那好,赔我那件新袍子来。”楚凤箫伸出手去。
“小天儿,不必在后头戳着了,吃完饭再过来。”楚龙吟扭头冲着我笑容可掬地道。
楚凤箫翻了翻白眼,懒得再理他,收回手去扎头吃饭。
我从前厅出来前往伙房,才跨进门去,便听见一名厨子皮笑肉不笑地道:“哟,咱们情儿爷来了!您老来得瞧,这粥啊早就给您备下了,如今都放得凉了,这不,才刚给您热了一遍,赶紧着,趁热吃了罢!”
我看了看这说话之人,却见其它几名厨子同他一样,都目光不善地望着我,便淡淡道了声:“多谢,让几位大哥费心了。”
那说话的厨子冷笑着道:“费心嘛倒谈不上,只是情儿爷你好像还不大明白咱们楚府的规矩——咱们这些做下人的早饭一向须比主子用得早,否则主子用餐你也用餐,那谁来伺候主子?我们这些不在主子身边儿伺候的人倒没什么所谓,只是情儿爷你,日常随在主子左右,若不早些用饭,饿着了身子再连带着不能尽心伺候主子,那可就是我们的不是了!所以啊,麻烦情儿爷你今后早些来用饭可好?也省得教我们这些粗人惦记您老的身体!”
这规矩我原是不知的,雄伯并没有特别交待过我,他以为我一直做奴仆应当明白这些规矩,也就难怪这伙厨子对我没好气——刚来府里没几天就这么晚才来吃饭,还得让他们给我留着,难免有托大的嫌疑。
这误会不好解释,索性也不多说,只鞠了一躬,道:“小弟新来的,不懂府中规矩,让几位大哥受累了,从今后定当注意,望大哥们海涵。”
“罢了,我们可当不起。”另一个厨子冷声道,“您老是少爷身边儿的长随,我们可不敢跟您老抱怨什么,免得他日少爷怪罪下来,我们这养家的活儿可就没了!您老快吃去罢,我们也要干活了!”
他这话的意思是在提醒我,不许把今日这口角之事捅到楚龙吟的耳朵里去。
不再多说,端起灶台上的我的粥碗,拿了个馍馍和一小碟咸菜,我来到院子里花坛的石围子上坐下吃饭。
想起楚凤箫昨晚同我讲过的他的那位长随的事,不由无奈一笑:楚凤箫原本是好意,可他毕竟是个少爷,永远不会了解下人们的心思。这就是为什么他那长随宁可忍辱偷生也不敢把自己受其他下人欺负的事告诉给他的原因,这就像那一世上学时候的班集体,同学之间的矛盾只能私下里解决,如果有人将这些事去报告了老师,多半会受到全班人的鄙视的——报告老师,这是学生们最为忌讳的事。
同样,在与楚府相同的任何一座府里,下人圈子也是一个集体,有矛盾只能私下解决,若要当真捅到了主子的面前,只怕从此后便再难在这府里立住脚了,轻则被孤立,重则或许将收到更猛烈的报复。
何况这些下人不是小学生,人性的各种阴暗面都在此尽览无余:嫉贤妒能,搬弄事非,落井下石,迎高踩低,伺机上位……谁受宠谁就遭人眼红,谁位高谁就是众矢之的。而很不幸的,此时的我就正处于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位置,不知不觉间就成了楚府下人们的头号公敌。
摇摇头自哂地笑笑:当好一个下人也是一门深奥的学问。
拈起勺子舀了勺粥,正要往嘴里送,忽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今儿的粥熬得很稠,这在下人们用的饭来说实在是规格高了些,且见粥中米粒形状细长,竟好像是江米一类的较普通大米略贵的材料,不由更是疑惑。忍不住用勺在粥碗里搅了一搅,却蓦地发现——发现这碗里——那形状细长的米粒状物并非都是江米,而是——而是蛆虫!
失手把碗掉在地上,一偏身子干呕起来,直呕到胃部抽搐,胆汁尽出。
小人难防——这就是小人难防!难怪他们要提醒我不许到楚龙吟的面前去告状,原来真正的杀招在这儿等着我呢。
用井水漱了漱口,我调息了一阵气血,然后弯腰把碗捡起,幸好碗是掉在了花坛的泥土地上,没有摔碎。好歹用水把碗冲洗了一下,稳定了情绪,重新回到伙房,将碗递还给刚才冷言冷语的那位厨子。
那厨子看了看碗又看了看我,见从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来,便试探地道:“情儿爷可吃饱了?”
我笑着拱手,攥紧拳头:“大哥叫我小钟就是了,这玩笑的称谓可是会折煞小弟的!小弟吃饱了,多谢大哥关心。”
这厨子愈发疑惑,道:“真吃饱了?好……好不好吃?”
“嗯!”我笑得真诚无邪,“好吃得很,比此前小弟